屢屢有百姓來王府門前,沒湊到熱鬧又會瞧着馬車嗤笑。
眼瞧着再留馬車上隻會淪為笑料,顔面盡失的秦子蓉棄了馬車,獨自一人躲藏在角門隐蔽處。
今日之事,錯就錯在,前幾日向那貪财的喜婆袒露了心意,聽信她的讒言,以至于遭迎頭痛擊。想到這兒,秦子蓉格外懊悔。
要說與陸乘淵交情深切之人,那定然是欽天監監副林為舟,他也是陸乘淵嫂嫂——吉安世子妃之胞弟。
鸢都帝與佳貴妃在王府停留片刻後,便先行離開。
宴席上,屢屢有相熟的朝臣來鬧酒,眼瞅陸乘淵心不在焉至極,林為舟以欽天監事務繁忙之由提前離席,順道要求陸乘淵親自相送。
二人擔心門前的衙役嘴碎,便特意從角門而出。
林為舟直截了當問道:“嘉宸公主如今已不必入宮,你還有何擔憂之處?難不成你還怕她丢了?”
聽出聲音的主人是陸乘淵時,隐蔽處的秦子蓉有些慌神。但聽到他心儀之人居然是嘉宸公主時,明知此處容易被發覺,她卻還是掩下震驚,留在原處竊聽。
“她對鸢都如此陌生,又得日日留在那處府邸,與她相熟之人卻隻有我…來鸢都這一路,她食量極小,也不知她府邸内新添的北陽庖子做的飯菜,她可吃得慣…”
林為舟喟然長歎了一聲:“郡王呀郡王,我隻知你重新打整過整間屋子,特意為她在官皮箱的抽屜和小隔間裡,添置了嶄新的首飾珠寶;在妝奁裡,備好了脂粉黛香;連一年四季的羅裳服飾都已備齊,收納在八寶紋頂櫃裡。何時居然又去尋了一北陽庖子?”
陸乘淵眼神黯淡,“她乃堂堂公主殿下,自然要與夫婿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原以為成親之人是她,才特意為她備好一切,可誰知是竟是祖母下令瞞我,等我發覺時,一切都已來不及…”
直至二人離開無影,雙腿早已蹲麻的秦子蓉才徐徐起身。她愈發覺着這嘉宸公主果然有手段,不過,有手段又如何?郡王如今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隻消等着罷,自己定會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一舉将她從郡王心中摘除!
暮色降臨,馬夫吆着馬車等在王府側門已久。
哪怕喜婆撒潑打滾都沒能讓秦子蓉在戌時前入府,趁馬夫與春杏将陪嫁品搬至角門時,早就灰溜溜逃了。
戌時一到,側門準時打開,來的人是一婆子。
瞧着車簾緊閉,婆子的臉色有些不耐,悶聲悶氣對春杏道:“時辰已到,怎的還不扶側妃下馬車?”
馬車内的秦子蓉在等春杏掀簾搭手,可外頭半響沒有動靜。
春杏發着呆,好一會兒才發覺被問之人是自己。她回神卷簾:“小姐,可入府了,當心腳下。”
婆子帶頭,春杏攙着秦子蓉,與其隔着不到五步的距離。
秦子蓉蓋着紅蓋頭,望得不确切,一時間覺着有些奇怪,低聲問:“春杏,郡王可在?”
“回小姐,未見郡王。”
秦子蓉愣了愣,一時沒有多想。
雖說那喜婆貪财,但倒是提前告知了秦子蓉,側妃入府沒有那麼多繁瑣的儀式,僅需耐心等候郡王,待郡王掀了蓋頭,再共飲一杯酒便是禮成。
瑾親王府是一戶傳統的四合院。
陸乘淵的寝屋在正院的東廂房,起名順陽院;與之相對的是吉安世子的西廂房,起名吉安院,兩院中間有一處影壁做遮擋。
秦子蓉是側妃,自然隻能住離順陽院約四丈遠的廂耳房。
婆子将二人帶至廂耳房後,如實轉告道:“郡王讓奴婢傳話,外頭賓客纏身,時候不早了,請側妃不必等,早些歇息。”
出嫁前秦母囑咐過,嫁到瑾親王府需謹小慎微,不可低看任何一個下人,以免日後被穿小鞋。
因此秦子蓉立馬吩咐道:“春杏,還不快些送送!”
待春杏的腳步聲變小漸遠,秦子蓉偷偷掀掉紅蓋頭環顧了一圈,房内一片喜色,但肯定遠遠不如陸乘淵打整過的寝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自己在這府中的地位還未穩固,眼下不是挑剔的時候。
秦子蓉将蓋上紅蓋頭,不想春杏便歸返而來,搶先解釋道:“小姐,剛出門,那婆子便甩了奴婢徑自走了。”
“罷了,今日才第一日,往後機會甚多。既然郡王讓她傳話,那她便有些用處,你可有記住她的模樣?”
“奴婢已牢記于心。小姐可是要歇息了?”
“歇息什麼?你在門口睜大眸子好生盯着,望見郡王便立刻喚醒我。”
吩咐完,秦子蓉從袖中取出随身攜帶的小冊子,斜躺在架子床上,自行翻閱着。瞧着冊子裡頭的兩個小人姿勢各異,秦子蓉的臉龐上浮現出羞澀的紅暈。
起初她還在隐忍,直到又看到喜被上放着一條用來檢查有沒有落紅的白色帕子,這下再也忍不住,将臉捂在喜被中,輕笑出聲。
春杏這一盯便是到三更,即便困意四襲,但還是全力保持着清醒,生怕受罵。遠遠瞥見小道上有抹紅色,誤以為是郡王,誰知下一瞬,那人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