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答:“陛下,這幾日留侯身子不适,一直告假呢。”
劉邦撓撓頭:“難怪這幾日沒見着子房。”
底下的人倒是心思各異。
陳平先想到的是,好一個八面玲珑的張子房,有什麼事先給自己摘幹淨了。
趙令徽卻在心裡歎了口氣。
最不願意沾惹這些事的,莫過于張子房了。可劉邦似乎一直在拿韓國相關的事來試探張良。
身為人臣,張良隻有避着。
趙令徽理解他,他這樣風清月朗的人,不願意違背自己的本心。
劉邦靠在憑幾上,往嘴裡塞了個花生,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陳平,你怎麼看?”
陳平道:“陛下所說的謀反之事,韓信知道嗎?”
劉邦瞥一眼趙令徽:“他當然不知道。”
趙令徽被看的如芒在背。陛下這是在明晃晃地懷疑她了。
陳平低着眉,語氣謙卑:“陛下以為,陛下的兵和他的兵,誰的厲害?”
劉邦撇嘴:“廢話,當然是他的。他就是沒有兵,也能造出來。要是我能打得過他,還……”
劉邦及時住了嘴。
陳平:“陛下的幾位将軍,有哪個能比他用兵厲害?”
劉邦答的坦然:“那當然沒有。”
陳平懇切道:“非是臣說喪氣話,如今陛下兵不如韓信,将不如韓信,要是發兵攻打他,那一定是失敗的。”
趙令徽心裡翻了個白眼,那自然不用他說。
劉邦坐直了身子:“那依愛卿所言,該怎麼辦呢?”
陳平平靜地道:“周時,天子巡狩四方,諸侯會來拜見。南方有個地方,叫作雲夢澤,恰好在楚地的西邊。陛下不如效仿周天子,巡狩雲夢澤,到時候,作為楚王的韓信,肯定會來迎接陛下。他一來,陛下就讓人抓住他。抓他倒是簡單,一個勇士就足夠了。隻要抓住了韓信,一切不就好辦了嗎?”
“好倒是好。”劉邦手撐在額頭上,假作頭疼,“隻是他身邊有個鐘離昩,該如何是好?你們也知道,他不是什麼善茬,說不定會阻撓韓信。”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鐘離昩身上。
“臣願意為陛下,先行除掉鐘離昩。”一直沉默的趙令徽,出聲道。
“趙愛卿如何為朕除去鐘離昩?”劉邦來了些興緻,臉上浮現似有似無的笑意,“難不成令徽有什麼過人的武藝,能打得過鐘離昩不成?”
趙令徽揣着袖子,低頭:“陛下,臣一介文人,不會武。但是臣知道,鐘離昩此人,性子剛烈、耿介、重義氣。陛下亦是知道,臣與韓信,曾是夫妻,臣可借查廷尉寺的案子之由,前去楚國下邳,順路拜訪韓信,明為與他叙舊,再與他講鐘離昩的事情。
“韓信此人重義,定會為難,不願意傷鐘離昩。臣屆時讓人将鐘離昩引到附近,讓他聽見我們的對話,知道韓信的為難。為了不讓朋友為難,鐘離昩一定會自殺。鐘離昩死了,陛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辦法倒是好辦法,隻是……你和韓信畢竟曾是夫妻,你忍心嗎?”劉邦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是不是有些難為你了?”
趙令徽俯身拜下去:“陛下,臣如今隻是陛下的臣子,是大漢的廷尉,是陛下親封的宣陵君,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身份。臣的榮華富貴和如今能立足朝堂,皆是陛下所賜。沒有陛下,臣什麼也不是。何況,臣與他,早已恩斷義絕,恨不能食其肉、啖其骨,更遑論什麼忍心不忍心。隻要能為陛下赴湯蹈火,是臣的榮幸。”
默了一瞬,上頭傳來劉邦爽朗的笑聲:“令徽快平身,朕隻是與你開個玩笑呢,莫要當真。朕當然知道你的忠心,那就辛苦你,為朕去探探路了。”
“臣領旨。”趙令徽直起身子來,“陛下,臣還有一事,想要禀報。”
劉邦:“令徽盡管說。”
陳平眼角抽了下,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趙令徽神情肅然,說的極為鄭重:“陛下既然打着巡狩的名頭,就必然要真的去一番,與民同樂,以示陛下恩澤。雲夢澤面積不小,情況未知,湖中情況不明,所以需要有人先行在陛下之前去開道。”
劉邦頗以為然地點頭:“你說的不錯,貿然前去是不行,那……何人來為朕開道呢?”
趙令徽:“臣有兩個人選推薦,就是戶牖侯與汝陰侯。這二位都是軍中的老人,且熟悉水性一個文,一個武,定能為陛下做好這件事。”
陳平暗自磨了磨牙。
好啊,好啊,好你個睚眦必報的趙令徽。
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報複啊。
不就是讓她去挑撥離間嗎,至于嗎?
明知道他和汝陰侯灌嬰不和,還要舉薦他與汝陰侯共事。
明知道自從他在船上差點沒了命,還讓他去開道雲夢澤。
專挑他的痛處打啊,不愧是趙令徽。
偏生她給的理由再是合理不過,他沒法反駁也不能拒絕。
陳平忙行禮:“陛下,臣願意為陛下先行!”
劉邦一拍手:“好,就如此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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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都城,下邳,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