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背乍然而來,又是幾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長樂王下意識想要哭出聲來,他面色猙獰,已然氣急:“殺了他!給本王殺了他!——”
可是那群擋在雀不飛面前的高手和侍衛,已然全部被打倒在地。
那刀客也有了機會擒賊先擒王。
隻見那刀客臉上湧起笑意,這次是發自真心的。
他猛然朝着長樂王的腦袋伸出手來,想要将其按進一旁的蠱蟲大酒缸裡,讓他好好自食其果一番。
沙包大的拳頭砸在那滿臉橫肉上,雀不飛一邊打一邊道:“叫爸爸!叫爸爸!不叫爸爸小爺把你屎打出來!!!!——”
卻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輕快的金屬聲。
沒錯,就是金屬聲!
這種聲音雀不飛當然熟悉,這是類似手槍上膛的聲音。
下一秒,冰涼的手铳就抵在了雀不飛的腦袋上。
雀不飛立馬雙手舉過頭頂:“我去,你不講武德。”
眼前的長樂王手握真理,雀不飛的腰立馬就斷了。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爸爸别打——
長樂王臉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氣得眼歪嘴斜,大喊道:“都給本王住手,不然我下一秒就爆他的頭!”
說着,一聲槍聲劃破躁動。
古神峰的百姓瞬間回過神來,看清局勢後,都下意識地要繳械投降。
長樂王氣得要死,呼哧呼哧地喘氣,雀不飛不敢去看他,都怕這人一個不對就心梗去世。
主要是這大沙比死就死了,萬一要是手滑走火了,那他也要跟着陪葬了。
長樂王用手铳抵着他:“剛才讓我叫什麼?”
雀不飛身形一僵,一句話都不敢說。
可那東西死死抵着他,額頭都有些疼了。
“說!你讓本王叫你什麼?!——”
雀不飛立馬道:“叫爹!”
長樂王氣得呼哧呼哧大喘氣:“不叫爹就把本王屎打出來?”
雀不飛吓得哆嗦一下,哈哈幹笑兩聲:“哪敢哪敢……”
“王爺,你聽錯了,那都是幻覺,都是幻覺……”
長樂王咬牙:“你把我當傻子是吧?”
雀不飛眨了眨眼,總不能說是吧。
隻得再次哈哈幹笑:“哪敢哪敢……”
長樂王氣得不行:“少在這裡嬉皮笑臉!”
“雀不飛,老子先前給你面子,你不要。既然如此,老子一槍崩死你!!!”
說着,就要開槍。
雀不飛連忙掙紮搖頭:“别呀别呀,您再給我一次臉,反正您臉皮厚……啊呸不是……”
長樂王看着他的樣子,心中似乎平衡了一些,嗤笑一聲道:“可以,不想被爆頭,就叫爹,求爹放你一馬。”
雀不飛不由地感歎男人對叫爹的執着顯露在各方面,就算是武俠小說裡也不意外。
“你不是狂嗎?你不是傲嗎?!叫!”長樂王道。
雀不飛咬了咬牙,他其實混迹江湖這麼多年,已經是個沒臉沒皮的,為了活命叫爹怎麼了?為了活命叫爹怎麼了?為了活命叫爹怎麼了!!!
他正準備嘻嘻哈哈地招辦,眼前突然淩厲起來,谄媚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卻俨然變了味。
長樂王注視着他,正準備等着看眼前的刀客跪下叫爹。
雀不飛身形緩緩鄉下,俨然要跪下。
長樂王立馬笑出聲來,什麼第一刀客,不就是個貪生怕死的——
下一秒,一個燕尾镖從刀客的身後飛來,動作太快,從兩個侍衛的腰間穿過,直直朝着他而來。
那鋒利的燕尾镖射穿了他持槍的手臂。
血光揚起,叫聲凄厲。
火铳當啷落地的一瞬間,雀不飛一腳将真理踹飛了出去,将那長樂王按進了大酒缸裡。
雀不飛飛身而起,朝着天空灑出一把雪白粉末,大喝一聲:“小钗!”
一襲紫衣飛身而下,燕尾镖如雨而下,暴雨梨花。
将那抛灑而出的白色粉末大規模四下射去,擴大範圍。
“捂住口鼻!——”
刀客仰頭含住手指,吹了聲口哨。
遠處的馬蹄聲飛速靠近。
一隻花斑色的馬兒奔馳而來,刀客翻身上馬。
:“殺出去!——”
村民們反應過來,重新撿起刀劍拼殺,跟着那飛馳的馬兒一起沖出營帳。
身後的小侍女大喊道:“大俠!大俠!你帶我走吧!”
雀不飛回頭看了一眼,下意識将人拽到了馬背上。
小侍女趴在雀不飛身前的馬背上,猶豫片刻道:“大俠,你能不能不摸我屁股……”
雀不飛嗤笑一聲:“我不扶着你,你就掉下去了。”
燕小钗騎馬身側,呵斥:“别占人家姑娘便宜,丢不丢人?”
雀不飛狡黠一笑,觀察這女子身形,突然明白了什麼,撒手道:“你不占便宜,這姑娘你帶着走!”
說着,還不等燕小钗反應過來,就将人抛了出去!
要不是燕小钗眼疾手快,那姑娘的腦袋就要被馬蹄踏破,踩成爛西瓜。
燕小钗不由狐疑,這厮平日裡最愛英雄救美,也相當憐香惜玉。
竟然會做占人便宜的事情,還将人這般粗魯地丢給他。
他下意識地去查看自己懷裡的姑娘,這才注意到,這姑娘已經吓暈了過去。
此時正整個人癱在他的懷中,腦袋枕在他的胸膛上,看起來有些可憐的小鳥依人。
姑娘片刻之後,不知道是不是被馬背颠醒了,悠悠轉醒,擡眼去看他。
那雙眼睛春水剪秋,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可憐女兒家,戚戚瀝瀝。
燕小钗愣了一下,心中竟然掀起一層漣漪來。
直到一側的雀不飛用刀身替他當下一支箭失,“燕镖頭!别發呆了!——”
燕小钗回過神來,勒馬奔騰而上。
轉眼間,他們已經跑出了營帳區域,此時正耗着山下而去。
古神峰的百姓對這裡的山路相當熟悉,比他們要跑得快,估計已經先一步到了山下。
雀不飛問道:“那些婦孺小兒在哪?”
燕小钗道:“已經下山了,等到他們碰頭,就朝着南邊十一大镖局去,到了我的領地,就沒人能動他們。”
雀不飛輕笑道:“小钗威武!”
燕小钗不吃這一套,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每次都讓我給你擦屁股,下次是不是還要給你收屍啊?”
雀不飛縮了縮脖子,沖着人讨好地笑了笑:“好小钗,給我收屍你也會上趕着的。你愛我,我知道。”
燕小钗霎時起了一聲雞皮疙瘩,一臉鄙夷地瞪着刀客:“你能不能死?”
兩人一邊鬥着嘴皮子,一邊騎馬下山。
雀不飛道:“這幫人一時半會兒下不來,我那彈指醉勁兒大着呢!”
燕小钗嗆他:“到時候燒了屁股就老實了,别磨蹭了!”
十一大镖局的人各自簡單喬裝,分為六個隊伍,帶着村民朝着南海的方向四散而去。
确認所有人都有所安置,雀不飛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來。
刀客大步向前,勾住那紫衣男子的肩膀,輕聲道:“小钗,多虧了你,你可真是頂好的賢内助。”
燕小钗用手肘頂他:“少來,下次再給我惹事,我肯定任你自生自滅。”
雀不飛嘿嘿一笑:“好小钗,你不舍得。”
“一會兒請你喝酒?”
他看向馬車上的酒壇。
燕小钗瞥了他一眼:“喝的是我的酒,怎麼算你請我,你要不要臉?”
雀不飛诶了一聲:“好兄弟,你的就是我的。”
這時候,兩人注意到了跟在身後的姑娘。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片刻交換了下眼神。
雀不飛用肩膀撞他:“你帶回來的,你管。”
燕小钗毫不客氣撞回去:“你招惹的,你管。”
雀不飛不由看向那姑娘,注意到那姑娘直勾勾的眼神,明顯是落在燕小钗身上的。
刀客啧啧兩聲:“這是我招惹的?一開始可能是,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此話一出,果然就見那姑娘嬌滴滴地看向燕小钗,聲音嬌嗔:“燕大哥,你能不能不敢我走……”
雀不飛的嘴角馬上要與太陽肩并肩了,對着燕小钗擠眉弄眼。
燕小钗瞪了他一眼,沖着姑娘正色道:“我會給你些許盤纏,你走吧。反正你也是被長樂王搶來的,現在也算是還你自由,找個地方好好生活。”
說着,便将自己懷裡的錢袋塞進那姑娘手裡。
“我不方便帶着你。”
雀不飛隻注意到了那滿當當的錢袋子,瞠目結舌:“不是?你給過我這麼多錢嗎?小钗你……”
那姑娘躊躇片刻,卻道:“燕大哥成婚了?”
燕小钗愣了一下:“沒有。”
雀不飛湊上前去,說出了那句經典的:“我家小钗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拉過呢,怎麼會成親?”
燕小钗知道他在犯賤,白了他一眼。
雀不飛直接無視:“你看上我家小钗了?”
那姑娘聞聲臉紅了。
那模樣嬌羞無比,眼神卻還是時不時看向燕小钗。
雀不飛眯了眯眼睛,對燕小钗道:“小钗,你帶着他。”
燕小钗蹙眉不解:“别胡鬧行嗎?你嘴巴下邊這個也不是媒婆痣啊?”
雀不飛撞了他一下,:“說什麼呢?”
他将燕小钗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正經事。”
兩人擡眼互相對視,立馬神情嚴肅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燕小钗就對着那姑娘道:“我們眼下要去江南,你要是順路,就捎你一程。”
那姑娘立馬就笑得燦爛,跟在燕小钗的屁股後面。
“順路!順路!”
燕小钗:“你叫什麼名字?或者說我怎麼稱呼你,畢竟我們要同路幾日。”
她連忙道:“我叫雪兒。”
燕小钗道:“雪兒姑娘,我叫燕小钗。”
雪兒笑盈盈地:“我知道,雀大俠告訴我了。”
雀不飛輕哼一聲,馬車也不坐,幹脆騎着花妞跟在馬車旁,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給那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給花妞為了塊蜂巢,隻有一小塊,實在不夠給它塞牙縫的。
刀客拍了拍馬背,輕聲安撫:“好姑娘,吃多了不好。”
花妞沒有尥蹶子,老老實實馱着他往前走。
雀不飛看了看天色,已經天黑了。
算着時間,那群蠢貨應該已經醒了,現在估計開始回過味來,到處追殺他們呢。
他眼下必須要盡快回到彈指樓去。
這裡的路不好走,他們要穿越群山,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截殺的江湖人。
其中包括,有關長樂王的追殺令,以及雀不飛出山後前來挑戰的後輩。
這幫江湖人的風聲抓得很緊,不得不防。
至于還有一方……
雀不飛手腕上的疤痕突然開始隐隐作痛了。
刀客的手腕上,是一圈整齊的齒痕,是陳年舊疤。
若是要回憶,就要從很多年前說起。
刀客不由地想起那小孩的眼睛,那雙眼睛一片墨藍,太美了。
世界上沒有能夠替代的,一汪春水眸。
可就是這樣的人,确實這本書最大的反派沈隐通,也是雀不飛最害怕的一個人。
他的腦海中不由地響起小孩的怒斥:“我不會放過你的!雀不飛!你丢下我會後悔的!你會後悔!——”
雀不飛的心口不由緊縮起來,面目沉重起來。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腕處的疤痕,似乎又感受到了那鑽銑腦袋疼痛,和小孩黏膩的侵蝕。
刀客咬牙抽疼了一聲,渾身開始不自在。
他取下腰間的酒囊喝了好幾大口,險些嗆到,這才自己不安定的心聲穩定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