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燈亮起,打斷了他的節奏。
路上,裴宴沉浸在對江照臨的批判中。
江照臨輕拍他的肩膀,他才擡眼。
“不用緊張,上面沒人敢質疑你。”江照臨聲音硬邦邦的。
才不是緊張,裴宴瞪過去。
江照臨被他眼中的惡意灼了一瞬,覺得莫名其妙。
宴會廳内,俊男靓女三五成群。
項目部的人大多很年輕,中層管理最多三十幾歲,年輕的也隻有25歲左右。
觥籌交錯間,大家相互寒暄,歡聲入耳。暖光給所有人的輪廓都鍍上一層柔焦,眼尾的笑紋格外生動。
“江總來了!”
“江總這邊請!”
幾乎都是生面孔。
此起彼伏的寒暄聲中,裴宴後背滲出一層薄汗。
他下意識回頭,正對上江照臨探詢的目光。那道目光像錨點一樣,讓他勉強穩住心神。
裴宴揚手:“大家都随便吃随便玩……”
廳内,所有人都迎合着江總,人聲鼎沸,歡笑交織。完全沒發現,西裝下的人,早就換了靈魂。
視線在整個宴會廳走了一圈,裴宴新鮮感漸漸消失,想到一會兒要發言,他揉搓指腹,吞咽時喉結上下滾動。
江照臨給裴宴發來草稿,裴宴記得七七八八,聲音不緊不慢,真有幾分從容的樣子。
江照臨坐落在角落,目光閃爍,有些意外。
下面男男女女一臉崇拜,眼神迸發出灼熱的光芒,歡呼着。
氣氛持續走高,說到發獎金之後,現場氣氛達到了高潮,大家熱烈的目光和雀躍的話語毫不吝啬地砸到裴宴頭上。
裴宴享受着這份目光,飄飄然。
他就說,就是總裁的身份賦予江照臨的魅力,離開了這個身份,你看誰去看江照臨。
他視線去找江照臨。
房間的角落裡,江照臨正在陰影裡抿着酒,面無表情,眼眸幽幽。沒人注意到他,他像是僻靜裡的孤狼。
江照臨的目光似乎在提醒他,該辦正事兒了。
秘書很有眼色的,給他倒了杯酒,遞到他手上。
“這次項目成功,徐姐沒少出力,他的頭像是這個。”
江照臨的話萦繞耳邊。
裴宴端着酒去找徐姐,徐姐忙低下杯沿回敬,說這都是應該做的。
裴宴還不太習慣敬酒詞,說得磕磕絆絆。
徐姐仍是公式化的微笑,微彎着腰,雙手拿着酒杯,一飲而盡,毫無質疑的意味。
他放松下來。
除了徐姐,項目部的人都來向江總敬酒,裴宴隻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伴随着交談,裴宴也誇了兩句:你不錯,你也行,你很棒。
聽到他的誇獎,員工臉上出現明媚笑容,謙虛反思自己還有很多需要進步的地方。
裴宴心中幾乎在狂笑,激動得手都有點抖。
好爽啊,誰懂啊?
就是酒喝的,有些暈乎乎的,他不怎麼飲酒,平時最多也就是一杯,還是啤酒。
來回兩圈,他多多少少已經喝下兩杯白酒。
步子有點晃,領子被他扯松,他晃蕩地走向江照臨。
江照臨還是淡漠的神情,不知道對他的表現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故作高深!
裴宴内心吐槽,加快了腳步,走進角落。
“沒給你丢人吧?”聲音低啞,帶着江照臨特有的,低沉性感的聲線。
江照臨放下杯子,眼前的人眼角泛紅,鼻尖翹着一拱一拱的。
喝醉了?
他沒那麼容易喝醉,但是裴宴在他的身體裡,似乎已經醉了。
肩膀歪着,領帶松散,襯衣領口有些褶皺。
江照臨不能容忍,他對自己的形象高标準,嚴要求。他克制自己想要上手的欲望,讓裴宴自己整理好。
“眼神堅定,不要散,站直。”江照臨提醒他。
裴宴立正,像個軍訓新兵。
“也不要這麼直,太僵硬。”江照臨挑刺。
裴宴站着不動,酒過三巡,他大腦運轉得很慢,隐約有點委屈,他都這麼聽話了,一句滿意和誇獎都沒有。
他不想聽話了,他又去瞪江照臨。
“江總,您在這兒啊,我有個想法想跟您講講。”聲音打斷這狹小空間屬于裴宴一個人的暗流洶湧。
是項目部的新人,江照臨親自提拔上來的小組長,方譽。
“那我去了。”裴宴低聲對江照臨說,聲音是喝過酒有點醉的綿軟感。
江照臨點頭,收回微微擔憂的神色,目光在他褶皺的襯衫處停留,沒說話。
方譽看到眼前的場景,不動聲色,陪着裴宴離開的時候,他回頭悄悄看了實習生一眼。
江照臨胸前還挂着裴宴的實習工牌,注意到方譽的目光,他身體一動,微微佝偻,眼皮掀開,目光單純而澄澈,微笑着點頭。
眼神交鋒,點到為止。
方譽聊自己的情況,說完表忠心,他一定會跟着江總好好幹,一臉真誠。
裴宴高深莫測的表情動作,将人打發走了。
這已經是今天第五個,來跟他表忠心的人。開始是爽的,漸漸地,他也煩了。總裁的生活就這麼無聊無趣,總是聽人奉承嗎?
關鍵這些人他也不認識,他們奉承自己并不是很爽,而且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話,聽都聽膩了。
人事的老劉沒有跟來,市場部主管也不在場,最熟悉的人都沒來,沒意思。
裴宴心想,明天就去主管和老劉旁邊晃。
那句話怎麼說的?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還是在熟人面前裝更爽。
但他真的有點醉,眼皮都睜不開。可是吃喝還在繼續,他去尋求江照臨的目光,對方也有點擔憂地看着他。
江照臨的手機嗡一聲,是裴宴的求助短信。
【怎麼脫身呀?困死我,我快撐不住了】
江照臨思忖片刻,正要打字,卻聽到場中心湧動着奇怪的聲音。
水晶吊燈折射出柔光,裴宴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清脆的聲響像是有魔力般,讓喧鬧的宴會場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聞言,都倒滿酒杯,白酒,啤酒,香槟和飲料都有,五光十色,但集體的目光都簇擁着裴宴。
“這段時間辛苦大家。”裴宴的聲音帶着恰到好處的溫度。他仰起線條優美的脖頸,手裡拿着幾乎滿杯的白酒,喉結随着吞咽輕輕滾動。
下一秒,他手中的酒杯突然滑落,幾乎一整杯的白酒都扣在地上。
裴宴軟綿綿地往椅背倒去,額前碎發淩亂地散落,遮住他緊閉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