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江照臨略有耳聞。
彭台,彭茂學第二任妻子的孩子,彭家唯一姓彭的孩子,要多嚣張有多嚣張。
“裴宴,上車。”彭台揮手,眼底是耽于玩樂的渙散。
江照臨本能地抗拒這種粗魯的邀約,他正要拒絕,卻想到了什麼,按下手機錄音鍵,順勢坐進車廂。
“雲巅會所。”彭台對司機下令的瞬間,江照臨已經将定位發給了裴宴。電話接通後,他故意将手機滑進衛衣口袋,讓麥克風朝外。
盛世和瀚海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對于這位瀚海二公子,他略有耳聞。
他剛開始進入集團工作,酒醉睡了集團高層的妻子,高層發言要告到底,然而這件事最終還是被壓下來了,彭台屁事沒有,隻是被公司開除,依舊吃喝玩樂。高層求告無果,帶着妻子出國,遠走他鄉。
這兩年事情漸漸平息,彭台又活躍在京城視線。
江照臨看來,彭台這種草包,實在不足為俱。林家的那位又一直和彭家劃分界限,他想到裴宴,裴宴隻要軟和一點,這家業他保準能分到不少。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雲巅會所的招牌在夜色中閃爍着糜爛的紫紅色。
會所開在鬧市,消費昂貴,來這裡花銷的非富即貴。
彭台推開包廂門的瞬間,混雜着酒精、香水與煙草的渾濁空氣朝着江照臨撲來。
這個包房有三百多平,裡面盡是眼神渙散的公子哥,身邊帶着莺莺燕燕,有男有女,場景一派迷亂。
水晶吊燈在包廂裡投下慘白的光,五六個纨绔子弟見他們進來,開始起哄。
有兩個和彭台關系親近的走過來。
“這就是你三弟啊,彭老二,那個你老爹的私生子。”
“長得會所的少爺都帥啊,彭台。”
“彭三少啊。”
纨绔的聲音帶着輕佻,眼底的輕蔑不加掩飾。
“說什麼呢?滾滾滾,别吓壞我三弟,小地方來的,沒見過你們這種。”彭台一伸臂膀攬住江照臨的肩膀,臉蹭到他的肩膀,帶着油膩的觸感。
“三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賈少,家裡做礦業的。那位是李公子,父親在證監會……”
似乎是個好心的兄長形象。
不過江照臨耳聰目明,聽出其中炫耀和顯擺的想法占了絕大多數。
衆人目光不善,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江照臨沒多強的代入感,看跳梁小醜一樣,看着他們表演,靜立着,眼尾唇角都藏在眉梢的陰影下。
江照臨坐在沙發邊緣,目光掃過包廂角落。一個穿着露背裙的女孩正蜷縮在沙發裡,身邊的男人雙手正在他的身上探索;另一個男孩的領口大敞,鎖骨處有明顯的牙印。
“我聽說你叫裴宴?你不是彭叔叔的兒子嗎?怎麼不跟着彭叔叔姓啊?”
“老賈,小裴是外面帶回來的,還沒來得及認祖歸宗呢。”
“裴宴,你媽是幹什麼的?”
周圍人圍上來,在江照臨頭上蒙上一層陰翳,嘴裡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江照臨從進包廂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一直旁觀者的角度收集信息,然後,等裴宴過來。
“他媽不就是夜總會的嗎?”賈少道。
“哦?”拉長的語調,帶着不懷好意。“原來是這樣啊。”
包廂裡爆發出一陣哄笑,精心打扮過的少爺小姐們,紛紛停下手上動作,好奇地向故事的主人公望去。
這是一場彭台為親弟弟,裴宴準備的鴻門宴,相熟的京城二代子弟,人生地不熟的裴宴,極盡的羞辱。
如果沒有彭台的授意,誰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有如此大的惡意。
看來彭台對裴宴的到來很有危機感,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萬一裴宴更讨老爺子歡心,那他未來繼承的東西就會越少,他現在可是他爹唯一的兒子,哪裡能容忍來個野種跟他搶錢。
彭台拿着酒瓶,給裴宴倒酒。
眼見着酒水漫過酒杯,江照臨看着彭台的臉。
兩相對比,裴宴的身體愈加身姿挺拔,龍姿鳳章,氣度不凡。
彭台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粗陋,眼底劃過一絲怨毒,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三弟,你媽真是夜總會的嗎?”彭台揚聲道。
滿室哄笑中,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江照臨拿起那杯滿溢的酒杯,因為倒得太滿,有幾股酒流順着他修長的手指緩緩留下來。
江照臨動作一動,酒水一股腦的潑到彭台的臉上。
包廂頓時鴉雀無聲。
“你踏馬——”彭台被潑了滿臉,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他怒不可遏,揚起手,正要甩手給江照臨一耳光。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包廂門被踹開。
“彭台,我草你爹。”裴宴沖進來,脖頸青筋暴起,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沖到彭台面前,雙手按住彭台。
彭台早已被酒色财氣腐蝕了身體和大腦,平日裡作威作福,自有手下人替他動手,本身的力氣微弱。
裴宴按住他之後,對着他腫脹的臉,左右開弓。
拳拳到肉的聲響讓江照臨太陽穴突突直跳,周圍的纨绔也反應過來,要上前拉架。
血流順着彭台的鼻腔往下淌。空氣中彌漫着鐵鏽般的血腥味。
這時,門口突然湧入一批黑衣人,訓練有素地控制了屋内的一切。
這是江照臨的人,他早年間遭過一次黑手,為此雇傭了保镖,暗中護在周圍。
“這是我們兄弟的事情,各位不好插手吧。”江照臨開口,擋在那群想要沖上來拉架的纨绔面前。
裴宴的背部肌肉緊繃着,兩根骨頭微微支起,動作野蠻與殘忍。
“行了。”
江照臨把裴宴拉起來。
裴宴眼底的怒意幾乎要溢出來,江照臨理智上不贊同這種暴力行徑,胸腔卻莫名灼熱。
這兩兄弟如此不和,心性手段半斤八兩,他一開始對裴宴的期待淡了,或許到最後,還是林家的那位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