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圓紅着眼眶坐在一旁，轉正的好消息伴随着公司關系最好的朋友離開，他心緒複雜，沒有心情工作。

“其實……”俞圓剛開口，市場部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周顔踩着細高跟走進來。

整個辦公區瞬間安靜了幾分。

“裴宴，”周顔的聲音平靜中帶着公事化的溫和，“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你收到轉正結果通知了嗎？”周顔問道。

會客室的空調溫度很低，江照臨站在牆邊，後脊貼着冰冷的牆面。

周顔也站着，高跟鞋微微傾斜，她身後是幾盆茂盛的綠植，旁邊就是沙發，兩個人心中各有千秋，竟然誰都沒坐下。

“轉正？”江照臨道：“沒收到。”

周顔道：“你的排名墊底，但江總認為不應該因為考勤埋沒能力，所以你和其他兩人重新競争，最後一個轉正機會。”

江照臨并不意外，他早就預料到裴宴會有動作，沒有直接讓他留下來，還算他聰明。

就是這個理由……江照臨懷疑是周秘書想的，裴宴想不出這麼周全的話。

他眼底沒有波瀾，連呼吸都沒亂。

但這副樣子，落在周顔眼中，就不一樣了。不驚訝那就是早就知道，已經和江總說好了。

江總在公司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居然會為了他打破自己的原則。

周顔按下心底滔天巨浪，柔柔一笑，道：“你在群裡加一下我的聯系方式，有什麼問題随時來問我，不用客氣，我先忙去啦。”尾音棉絮般輕輕落下。

笑容太柔，語氣太輕，态度太好。

江照臨掃視過去，随着她的背影離開會客廳。

按照江照臨對她的了解，這很不尋常。

江照臨思考，停車場的會面，是不是讓她誤會了什麼。

日光燈在磨砂玻璃上投下冷白的光暈。偶爾傳來鍵盤敲擊聲，清脆卻克制，很快又歸于甯靜。

周顔目光從總裁辦公室移開，滿意地收回視線。

她洞察一切地想，果然人談戀愛之後就是不一樣。

江總談戀愛後，行為居然變得如此怪異。

現在是中午，江總正在辦公室吃午飯，卻動不動發出一聲愚蠢的傻笑。

——估計是在和戀人語音或者視頻，因為耳朵上戴着耳機。

不知在看什麼，牙齒咬住下唇留下清晰的齒印。

——如此羞澀的表情！一定是被對象甜到了吧。

周顔用食指壓住上揚嘴角，她想，江總這次真的栽了。

老房子着火，燒得可太旺了。

……

暮色漸沉，挂鐘指向下午六點，原本安靜的辦公室漸漸活絡起來，鍵盤敲擊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座椅轉動聲、抽屜開合聲和此起彼伏的伸懶腰聲。

江照臨百無聊賴，他單手支着下巴，摸出手機給發消息：“下樓。”

地下車庫的冷氣撲面而來，江照臨靠在車邊，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滑動，機票預訂頁面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線條。

“來晚了！”裴宴低沉的聲線傳到耳邊，他擡眼望去，隻見裴宴抱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小跑過來。

車門關上後，裴宴正要打火，江照臨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不着急走。”皮質座椅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江照臨微微傾身。

他臉上帶上一層情緒面具，聲音故意纏綿起伏，眼角下垂的弧度透出幾分無辜，“我明明被裁掉了，為什麼江總還願意重新給我機會呢？”

裴宴僵硬地坐着，沉默了一會兒，頗有幾分深沉的樣子。

不過須臾，他忍不住磨磨蹭蹭轉過來，仍低着頭，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江總。”話音未落，他自己先洩了氣，肩膀微微垮下來。

一句話原形畢露。

江照臨捂住腹部，膝蓋相抵，喉結上下滾動着壓抑笑意。車窗外的燈光掠過他的眉眼，映出眼底閃爍的戲谑：“所以呢？我原本旅行路線都計劃好了，又被你耽誤了？”

裴宴小聲：“你就再待兩天吧，以你的實力，赢兩個實習生肯定手拿把掐。”

“我的實力。”江照臨慢條斯理地重複，“我不是靠關系上位的嗎？”

嗯？裴宴心道，他怎麼自己說出來了。

“你們八卦四人組的共識，江照臨是靠關系上位的，不對嗎？”

說八卦，被八卦本人聽到是一種什麼體驗？

裴宴脊背發涼，全完了，他們四個碰面，江照臨這麼聰明，肯定全都被他套出來了。

裴宴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額頭幾乎要抵上江照臨的膝蓋。

“還有很多，要我都說出來嗎？”江照臨道。

裴宴額頭不斷出現細密的汗珠。

“你是總裁，要求嚴格，大家工作壓力大，才會随意調侃幾句。”

他說完沉默，喉結上下滾動不停吞咽，再開口聲線裡帶着潮潤的泥沙，“你别不說話，你可以罵我兩句。”

車内光線昏沉，射燈透過車窗打在江照臨臉上，他半張臉隐在黑暗裡，眼尾微垂，教人辨不清是憤怒還是譏诮。

“先開車，去我家，地址發給你了。”江照臨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