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玻璃門透出冷白的燈光，投影儀在幕布上投出清晰的圖像，落地窗外是陰沉的天空，偶有雨滴砸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後排長椅上，三個實習生緊繃如弦。
江照臨安靜坐着，拿着U盤，神情不慌不忙。
項目部的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兩人低聲讨論着新項目的細節。
不遠處的角落裡，業務部的幾個小組長也在悄悄讨論什麼。
……
總裁辦公室，裴宴來回踱步。
猶豫再三，他站起來，走到周顔身邊，“實習生轉正彙報，在那個會議室？”
周顔聲音平穩中帶着一些顫抖：“2018。”
裴宴不解，姐妹，你在抖什麼？
裴宴停在會議室門口，正好聽到江照臨的聲音。
“母嬰賬号的出發點是承接母嬰産品的商務，但如今賬号沒有水花，一方面……，基于以上情況，我最終選擇“爸爸育兒”的視頻企劃。”
“市場上現有母嬰内容以母親視角為主，而爸爸育兒類内容僅占6.7%。根據QuestMobile數據顯示……，這正是我們的機會窗口。我的構想如下……”
裴宴呼吸微滞。
江照臨立在投影的光暈中，白襯衫袖口随意挽起，目光掃過台下，語速平穩，數據與創意信手拈來。
裴宴注視着他，這些天他審過不少方案，鑒賞能力有所提高，他心下評判，還是江照臨做得最好。
他試圖從中挑出錯誤，卻覺得哪哪都好，完全是非常完美的彙報方案。
他想審視他，卻不自覺的欣賞他。
項目部劉庭道：“你的内容我感興趣，但是以我目前了解的數據來看，市場的消費主力仍然是女性，廣告商不會青睐沒有消費能力的群體，這一點怎麼解決呢？”
江照臨溫和道：“爸爸育兒的粉絲主要群體依然是女性，誰不喜歡帶孩子的老公呢？”
劉庭在紙上打分：“好，我沒問題了。”
業務的一位小組長開口——
“這個企劃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們業務部。”她唇角微揚，目光帶着欣賞。
“能順利轉正的話？才能考慮其他的不是嗎？”江照臨語氣謙遜。
接下來江照臨也是對答如流。
裴宴已經在想，晚上做點什麼犒勞一下江照臨呢，樓下新開了個超市，下班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不過江照臨估計不會去，他很懶的，什麼都嫌麻煩。
放假窩在家裡不願意下樓，沉迷電競房，喝水都要他去倒。
另一位業務部小組長狀若無意：“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小裴呢？”
随後，他恍然大悟一般：“這周一共五天，你在請假群裡請了三天半的假？去幹什麼了？”刻意提高的聲調引得周圍都看過來。
在抑揚頓挫裝什麼？你是詩人嗎？裴宴用力——
玻璃門就在這時被推開。
裴宴西裝革履走進來，眯着眼掃過室内。
請假三天怎麼了，方案好不就行了？
裴宴可不贊成刻意内卷，他如果當領導，一定是個靈活的領導，做完當天任務就可以走了，留下來幹什麼呢？浪費水電嗎？
“江總怎麼會來這裡？”其他人都站起來。
為什麼來？我還要問你們呢，能不能把握一下下班時間，沒人想陪你們加班。
“有事找劉姐商量，這邊結束了嗎？實習轉正也能耽誤這麼長時間？”裴宴聲色俱厲。
旁邊員工道：“我現在計算。”
衆人眼皮子底下，他将衆人的打分收集，用手機計算器計算前後分數。
“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李潇，平均分68分。魏琳，平均分72分。裴宴，平均分……”
他最後看了裴宴一眼，張口：“96分。”
裴宴“哦”了一聲，淡淡道：“那結束了，劉姐你跟我走吧。”
裴宴剛邁開步子，一擡眼就撞上了江照臨的視線。
他心頭一跳，手忙腳亂地指向PPT：“不要驕傲自滿，那個……雖然整體還行，但細節上還是有不少問題的，知道嗎？”
這可是他倆第一次在衆人面前正兒八經地對話，裴宴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話。
江照臨：“彙報您都聽過了是嗎？”
您？裴宴腦子發暈，他總覺得江照臨話裡有話，“聽了一部分！嗯，做得挺好的。”
這也太沒原則了！
“謝謝江總誇獎。”江照臨笑着看向他。
裴宴後背一涼：這笑容怎麼看怎麼瘆得慌！
裴宴折騰回27樓時，離下班還有15分鐘。他一邊整理文件一邊想：江照臨該不會已經在收拾包包準備開溜了吧？
基層生活江照臨适應的飛快，天天卡點下班、絕不加班。
裴宴下樓不及時，江照臨還會冷着臉不說話，因為耽誤他回家玩遊戲。
害得他這個當司機的不得不放下工作去送人，結果自己的活都得帶回家做。
家是溫馨幸福的巢穴，怎麼能被冰冷無情的工作玷污！
不過現在……
還有就是，江照臨現在完全放養他，工作上一點意見都不提了。
自從那天給他參觀了他做的系統，江照臨評價，渾水摸魚足夠了，就再也沒有管過他。
他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完成所有任務，反複檢查修改，生怕出錯。
而江照臨呢？
不是打遊戲，就是在做旅遊攻略。
那些攻略目的地越來越遠，從周邊遊變成跨國行，導緻裴宴現在每天患得患失，生怕江照臨順着旅遊攻略就跑了。
他埋頭看着手機，和江照臨互換身體已經很久了。
發号施令是很有趣，助理們争先恐後地讨好也确實讓人飄飄然。但真要他像江照臨那樣雷厲風行地管理公司……
比如老劉。
他曾經信誓旦旦說要開了這個媚上欺下的馬屁精，可真到要做決定時又猶豫了。老劉雖然讨厭，但工作上挑不出大錯，僅憑個人好惡就開除員工……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江照臨大概也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