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樊竹羽才鼓足勇氣,說道:“小炀,這兩年你和莊叔搬去哪裡了?我一直在找你。”
莊秋炀:“找我幹什麼?你帶給我的傷害還不夠嗎?”
樊竹羽:“不是的,我沒有…”
莊秋炀打斷樊竹羽,自顧自的說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别再來找我了,我現在過的很好,有了…我很愛的女朋友,别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了。”說完不想再多做停留,轉身準備離開。
樊竹羽在後面大聲質問:“那我呢?那我們在一起的那兩年算什麼?”
莊秋炀停下腳步,冷笑道:“有兩年嗎?”
樊竹羽頓住,沒兩年嗎?
莊秋炀再次欲走,樊竹羽又開口說話。她害怕隻要她不說話莊秋炀随時都會走掉。
“至少告訴我你住哪裡也好,求你,你别走,不要再丢下我一個人了。”
莊秋炀淡淡開口:“我不會告訴你的,你走吧。”停頓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才又開口。
“别再找我了,樊竹羽,我快結婚了。”
結婚?和誰結婚?上次看見的那個女孩嗎?莊秋炀還沒滿法定年齡吧,他就這麼急嗎?
鼻尖嗅到淡淡的槐花香。
樊竹羽擡頭看向四周,到處尋找着槐樹,到處都沒有,那哪裡來的槐花香呢?九月沒有槐花開。這不是香水的味道,就是新鮮槐樹開花的香味。
怎麼會?樊竹羽頓覺頭疼起來,世界都是白色的,極速旋轉着。
3
那次不愉快的見面以後,兩人即使在學校碰面也不會有任何的動作。樊竹羽也一直有意躲着莊秋炀,她覺得她應該放下莊秋炀了。現在莊秋炀就像他說的那樣,過的很好,身邊有一個知心女朋友。上次她遇見他女朋友了,看樊竹羽的眼神中有許多憐憫。她是在可憐自己嗎?或許莊秋炀跟她說過自己,不!他一定說過了,他們甚至已經見過了家長,敲定了婚事,即使兩人還沒到法定結婚的年齡,想想就心酸。
那兩年她瘋狂的找尋着莊秋炀的點點蹤迹,拼命的學習,一個人實現和他約定好的考樂大。或許早已不是喜歡了,可能是執着吧,不是放不下,是得不到的才追尋。
那兩年要釋懷嗎?或許不止兩年。青梅竹馬的橋段,被當年鄧晴的一句話敲定,“竹馬比不過天降”。不應該這樣說,樊竹羽沒有遇見天降,是莊秋炀失約了,是竹馬失約了,是“青梅比不過天降”。
愛情複雜難懂,或許樊竹羽再不會遇見讓她心動的人了。适合最重要,不是嗎?
上次公園的見面,後來是在醫院醒來的,有好心人送她去了醫院,幫忙墊付了醫藥費,樊媽和林爸從外地趕了回來。一睜眼,床邊守着樊媽。看見樊媽的第一眼樊竹羽就知道,她的媽媽又為她哭過了。她想安慰媽媽的,話到嘴邊終沒出口。沒有哭,沒有大吵大鬧,隻是很平靜,出奇的平靜,或許是失望太多,結果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
早些時候就胃不好,常常犯胃病,自從那個家隻剩樊竹羽以後,她常常沒胃口,胃病也漸漸嚴重。
樊媽擔憂的看着女兒,說出了埋藏心底好久的話:“小羽,我們去看病吧?”
樊竹羽不吱聲,心想:看病?看什麼病?小小的胃病打倒不了我。
樊媽繼續說着:“你要好好的,媽媽希望你好好的,媽媽帶你去看病吧。”
樊竹羽沒有說話,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一系列問題答完以後,樊竹羽被診斷為重度抑郁。
樊媽像是早就知道答案,真正出結果時,又接受不了。一直念叨着:“我的女兒怎麼這麼命苦啊,多好的孩子啊…”
林爸應付不來這樣的情況,沉默着,得到結果以後,說道:“爸爸出錢,我們把病治好。”
樊竹羽笑笑,一臉無所謂:“我沒病。”
樊媽再也繃不住,哭出聲道:“算媽求你,我們配合醫生好嗎?”
樊竹羽看着兩位長輩,就靜靜的看着,看了很久,直到樊媽和林爸離開也再沒說一句話,但是後面都乖乖的配合。
9月26日,樊竹羽住進了醫院,每天接受治療,安安靜靜的,給人一種就是正常人的感覺。可是最後的結果卻不盡人意,沒有得到一點的好轉。
學校請了假,在醫院呆了快三個月。
11月7日,立冬了,天氣漸漸變冷。
這幾個月的治療,讓樊竹羽漸漸麻木了,她不願釋懷,困在那段記憶裡不願和自己和解。她還記得莊秋炀,說不清是不是還喜歡着。
到後面,樊竹羽隻記得她要快點好起來,還有一個人她要去見一面。
是的,她還是希望再見一面莊秋炀,即使對方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并且快結婚了。
人總是一直追尋得不到的東西。
12月16日,林一軒來看她了。林一軒已經大學畢業了,準備着再考研。
推開病房的一瞬間,那個一閃而過的衣擺讓樊竹羽愣住了。她愣愣的盯着,突然情緒激動的拔掉手上的針管,準備下床。
“咚”
樊竹羽摔倒在地,林一軒吓的連忙跑過來将人扶起來,問道:“摔疼沒有?”
樊竹羽剛站起來,沒回答林一軒的話,推開林一軒往病房外面跑,醫院走廊上空空蕩蕩,來往的人群當中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樊竹羽低下頭,攥緊病号服,沒有掉眼淚,默默轉過身回到病床上。
林一軒知道她在找誰,沒有多嘴,叫護士來重新插上針管。
林一軒等護士出門也跟着出去了,問道:“護士,我問一下我妹妹打的什麼點滴?”
護士:“病人打的營養液。”
林一軒:“為什麼打營養液?”
護士有些無語,為什麼打營養液?沒營養打營養液,她想這樣回答,但是職業道德約束道:“病人雖然平時很安靜,但就是不肯進食,沒辦法,隻能輸營養液。沒事多陪陪病人吧,心理科的病人表面上沒事,其實是心生病了,好好照顧你妹妹吧,女孩子應該呆在陽光裡。”
林一軒邊點頭邊回道:“好的,謝謝護士,我會照顧好我妹妹的。”
等護士走後,林一軒深呼吸一下才推開病房走進去。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着樊竹羽。
樊竹羽從林一軒進病房開始就沒移過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看。林一軒也看了看窗外,外面除了一棵樹就是白牆。那樊竹羽在看什麼呢?
林一軒開口問道:“小羽,在看什麼呢?”
樊竹羽才緩緩轉過頭看着林一軒,隻是單純的看着,一點張口說話的動作也沒有,然後又轉頭看窗外了。
林一軒也不覺得尴尬,繼續說道:“等你輸完這瓶營養液,哥哥帶你出去轉轉吧?”
樊竹羽還是不理人,林一軒無奈,更多的是心疼,現在這個妹妹既不說話,除了冷漠臉以外,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和之前的相比變了好多。
其實變的不隻是樊竹羽,身邊的人或事都在改變。她隻是一時想不明白,困在美好裡,久久釋懷不了罷了。
林一軒自顧自的說了許多話之後,看見樊竹羽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就說自己去給她買點吃的,出去了。
病房重歸于安靜,又隻剩下樊竹羽一個人了。
樊竹羽突然覺得有點累了,不知道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或許都有吧。躺下身,陷進了一片柔軟,她睜着眼盯着天花闆發呆。自從病了以後,除了不愛說話沒什麼表情之外,還喜歡發呆。
她靜靜的在心裡回憶着過往的美好,偷偷在心裡說着話:病房的白熾燈好冷,晃了我的眼,這個冬天也好冷啊,我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再見了我的少年,再見了莊秋炀。
等林一軒回到病房時,發現了一床的紅,樊竹羽割腕自殺!林一軒急忙按床邊的急救鈴,連着按了幾下。幾秒後護士就跑來了,看見情況急危,叫來了醫生。
被推出急救室時,一家人才松了一口氣。樊媽和林爸被林一軒緊急叫了回來。
病房裡,樊媽低聲啜泣着,林爸在一邊拍着樊媽的背以示安撫。林一軒坐在外面的長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後起身打電話去了。
電話很快被接通,得知事情後,那邊的人明顯慌亂,幾分鐘以後,出現在了病房外。
林一軒看着莊秋炀,無數情緒在眼裡翻滾,拍拍莊秋炀的肩膀,将人往病房裡推。
莊秋炀進了病房後,看見了樊竹羽。三個月不見,樊竹羽瘦了好多好多,甚至說兩頰凹陷都不為過。樊竹羽還在昏迷中,躺在病床上,單薄的和床單融為一起。
樊媽擡頭看清來人是誰以後,快步上前,“啪!”清脆的巴掌聲落下,被打偏腦袋的莊秋炀沒回過神來。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勢不動。
樊媽說話聲不大,害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你給我滾出去!就算小羽想見你也不行,你滾!滾!!!不要再來傷害我的女兒,今天我差點就要…就要失去她了。”說完差點哭暈過去,被一旁的林爸扶住。
林季州:“小炀先出去吧,你謝姨情緒有點激動,你别放心裡去,實在抱歉。”
莊秋炀這次轉正頭來,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出去了。
林一軒看着出來的人,臉上的巴掌印尤為明顯,不知說什麼才好,說道:“聊聊?”
莊秋炀點頭應好。
兩人在消防通道說了好久的話,最後莊秋炀離開了。林一軒看着莊秋炀離開的背影,孤寂的厲害,跟要去奔赴戰場回不來一樣。
回到病房,樊竹羽已經清醒過來了。現在不是責備或者詢問的時間。
樊竹羽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闆,眼裡全是死氣沉沉的樣子,失去了生氣。
樊媽止住了眼淚,怒吼道:“樊竹羽,我跟你說,沒有誰離開誰是活不下去的,你再不給我好起來,你看我要不要他好看。”樊媽溫柔的說過好多話,并不管用。如果這樣有用,這個惡人就讓她來當吧,
樊竹羽當然知道樊媽話裡的“他”是誰,然後就笑了,開懷大笑,笑的肆意。笑聲之大,讓人懷疑外面是不是同樣能聽見。樊媽第一時間覺得樊竹羽是不是瘋了?随後聽見樊竹羽張口說話了,這兩個月來的第一句話。
“媽媽,帶我回家吧。”
說完,樊媽又哭了,顫抖着聲音說道:“好,好,媽媽帶你回家。”
那天過後,樊媽不再外出工作,在家陪着樊竹羽,樊家不再隻有樊竹羽一個人了。還給樊竹羽請了心理醫生,樊竹羽也積極配合着。
4
2月4日,立春。
萬物複蘇,槐花又要開了。
樊竹羽慢慢的在變好,這天起床以後,有好多話想說出口,于是,拿起紙筆,在紙上寫道:高考結束了,我們也結束三年了,叫布丁的小貓我還沒養,也沒了再去一次江南的勇氣,你說春天娶我的誓言,我幫你失約了。又是一年春了,我是不是該向前走了?
她突然就釋懷了,在這個春天的早晨。
這荒唐的三年,幾分執着幾分喜歡,好像早就不重要了。
那我,祝你平平安安。
哪裡都是莊秋炀,哪裡都有莊秋炀。
泉城的霧好大,你不來我隻能走了。
我不要再困在泉城了,就像我不願再困在那段日子裡了。所以我要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悲傷疾病和莊秋炀的地方。
院前槐樹四月開,舊人離去我仍在。
四月,樊竹羽一家舉家搬到了金城,去了一個新的,全然不熟悉的城市生活,在那裡,新的故事漸漸展開。
院前那棵槐樹仍然綻放在那裡,隻是樹下再沒了等着一起上學的舊人。
生活還在繼續,愛不愛已經不重要了。
夏天的故事,就留着夏天吧。
這個春天過後,是夏天,是秋天,是冬天,是好多個春夏秋冬。
樊竹羽最喜歡秋天了,不止是因為莊秋炀名字裡有個“秋”字。
秋天還是倒放的春。
爛尾的故事,逃不出的春。
樊竹羽困在那年春天,那個莊秋炀說娶她的春天。今後的春天,都有那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