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又摸了摸她的頭。
蘇琯璋瞧宣槿妤這般,心裡滋味也難言,但他什麼也不敢做,什麼也不敢說。
那句“蘇琯璋,我恨你”,像是對他施加了什麼咒術,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通道裡獄卒的腳步聲遠去。
蘇琯璋目光微凜,他看着宣兆,“蘇家暗衛沒有被控制,”他聲音壓得低沉,“他們也會暗中跟着。”
隻是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蘇家暗衛斷不會出現,以免被皇帝再安上什麼莫須有的罪名。
“有文晟就夠了。”宣兆說,頓了頓,他看向通道方向搖曳的火把,聲音發冷,“你們這一去,路上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若想動手,還得掂量些。”
……
“三哥哥若是跟着我們,要至少一年不得回京,那三嫂嫂和秩哥兒怎麼辦?”宣兆走前,已經平複好情緒的宣槿妤這樣問他。
三哥哥宣文晟是她一母同胞的次兄,出身世家大族卻不愛官場之事,十八歲下場得了舉人的功名後便棄文從商。
他自幼聰敏,一介書生轉道經商,沒有依靠家族,隻身一人便打拼出了一份不菲的家業。
而三嫂嫂方沅沅,出自安西府書香世家方家。是三哥哥弱冠那年從盜匪手中救下的。
三哥哥親自護送佳人回了家,并派人快馬加鞭将書信傳回盛京,請求母親為他上門提親。如今二人喜結良緣,如今他們的長子秩哥兒才剛滿兩歲。
兩人一見鐘情,又兼有英雄救美的情誼在,且門當戶對。婚後三嫂嫂和三哥哥感情極好,三哥哥外出經商時也帶着幼子跟随。
但流放迥異于他們平日裡遊山玩水性質的從商路,宣槿妤抿住了唇——若是三哥哥送她,那三嫂嫂和侄兒秩哥兒隻能留在家中。
見宣兆回頭卻未說話,宣槿妤又道:“秩哥兒還小,離不得父親。”
宣兆眸光溫和,“無妨,若是你三哥哥站在這裡,他也會主動要求跟去的。”
“你三嫂嫂那裡,你母親會去和她說。她素來疼惜你這個小姑子,不會怨你的。”若真要怪罪,也隻會怨他這個公爹。“别想太多,心裡也别有負擔,嗯?”
宣槿妤知曉父親的脾性,他一旦決定好的事情,便少有能讓他改變主意的時候。她隻得點了點頭,應了。
宣兆不舍地看着女兒,時辰不早,他要走了。“若非你大哥哥有差事在身離不得盛京,你兩個哥哥都要跟着去的。”
宣槿妤到底是被他們自幼捧在掌心的姑娘,她被迫跟着蘇家人去流放他們已經夠心疼,再不好生看顧些,若出些差池,讓他們怎麼受得了?
翌日早朝。
昨日林太傅入宮,以先帝禦賜的金腰帶換回蘇家人一條生路的消息已經朝野皆知。
蘇家一系的武将也放棄了昨日堅持要求查清事實還蘇家人一個清白的說法,一看便知是有人和他們通過氣了。
而這個人是誰……端坐龍椅的盛譽冰冷的目光流連在立在朝臣隊列最前的林太傅。
“蘇家通敵叛國,得林太傅以金腰帶相護,改三族死刑為嫡系阖家流放。”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神情各異的臣子們,“各位愛卿還有何話可說?”
隊伍左列的林太傅不動,他身後的文官們也沒動。
武将們屏息,等待着什麼人先出聲。
很快,右列的宣兆走了出來。
“陛下,臣那可憐的女兒有了身孕,還未滿三月。”宣兆跪下,“還請陛下恩準,讓她歸家将養身子,待坐穩了胎再随蘇家人流放。”
昨日他在死牢裡待了将近一個時辰,又到太傅府走了一趟,直到夜色深沉了才回家。
昨夜商定之事,他定要将其妥善做好。
宣兆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有了騷動。
宣兆這厮的女兒,不就是當初抗旨拒婚的那位嗎?聽說她甯願和蘇琯璋一起赴死,也不願堕胎入宮為妃。還說……
朝堂上有知曉死牢之事的朝臣眼皮一跳,偷偷地往上望,想看盛譽的神情。
但龍椅太高,他們又不敢直直擡頭相望,自是什麼也看不清。隻得在心裡感歎,宣家姑娘果真是被兩家寵壞了,居然連“我若要嫁他,當年便不會抗旨拒婚”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
帝王的面皮子,經得住她幾回踩?
看到同僚們的眼神官司,刑部尚書梁方方自是明白死牢的一番談話已經被人傳了出去,心中暗自叫苦不疊。
當日死牢裡除了林太傅、他和當時在場的蘇家人,就沒有旁人,消息怎麼傳出去的?
林太傅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