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大家當時将事情圓過去了。”許玉娘說,“萱姐兒抓周給自己抓了個小夫君,說出去總比萱姐兒小表哥搶了她的抓周禮好聽。”
畢竟前者是小兒女之間的緣分,茶餘飯後也能當一樁趣事來談。
蘇琯煜面色發窘,母親一口一個“搶了抓周禮”,好似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母親在萱娘面前說說也就罷了,畢竟萱娘是當事人,還是他的表妹兼妻子。
但宣槿妤是他弟妹,又是在那樣家中嬌寵出來的姑娘。不會真将母親的玩笑話聽入耳中,日後想起來,嫌棄他之餘,再去嫌棄他小弟吧?
小夫妻倆感情不易,還是莫再給二人平添嫌隙了。
瞧着弟妹也有點不知該怎麼接話的樣子,蘇琯煜決定轉移話題。
“母親,我在佟城見到了妹妹,她很擔心您。”蘇琯煜對許玉娘說道。
許玉娘生了三個孩子,長子蘇琯煜,幼子蘇琯璋,中間的生的是個女兒,取名為蘇琯綿。
蘇琯綿性子和她的名字一般綿軟,内裡卻十分堅韌,畢竟出身武将世家,自己又自幼習武。
宣槿妤嫁到蘇家後,逢年過節時和這位已經嫁了人的二姐也相處過不短的時日,二人關系也十分不錯。
聞言,她先看了一眼大伯子蘇琯煜,再去看婆母許玉娘。
許玉娘果真被長子的話吸引住了,隻還握着宣槿妤的手不放,有一下沒一下地替她按揉着幾個穴位。
婆媳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收住了方才的話題,齊齊朝蘇琯煜投去目光。
“妹妹想跟着我們一起過來,但我沒讓。”蘇琯煜繼續說道,“妹夫、外甥們和外甥女我也匆匆見了一面,他們都很好。”
蘇琯綿及笄後被許給了蘇聲手下的武将王曳證,夫妻二人生了兩子一女,日子過得很是和美。
一年前王曳證被派往佟城駐軍,蘇琯綿帶着孩子們也跟着去了。
蘇家出事時新帝盛譽并未想起遠在佟城的蘇琯綿,刑部梁方方想着罪不及出嫁女,又見陛下沒有特意提及,便也沒有過多動作。
是以蘇家之事并未波及到蘇琯綿。
“還好你攔了她,”許玉娘還未說話,蘇聲已經開口,“陛下既沒有想起她,便在佟城好好和女婿孩子們待着就是。哪有上趕着蹭流刑的?”
“簡直胡鬧。”他輕斥。
許玉娘輕輕拍了拍明顯動怒的丈夫,嗔道:“綿兒不過是擔心我這個老母親,你這個老父親動什麼氣?她可沒擔心你。”
“綿兒怎麼會不擔心我這個老父親?夫人,你這話可要收回去。”蘇聲急了。
“那你說說,她既也在擔心你這個老父親,你方才生氣給誰看?”許玉娘問他。
蘇聲雖是武将,卻也是在世家熏陶出來的貴公子,舉止并不粗俗。性子也稱得上一句溫和,平日裡甚少動怒,和家中孫輩更是能說說笑笑,孩子們都不怕他。
不過女兒蘇琯綿是他掌上明珠,一涉及到女兒,他便容易失了理智。
這也便是他和親家公宣兆,兩人一個武将、一名文臣,如此聊得來的重要原因之一。
被許玉娘一通搶白,蘇聲很快冷靜下來。
“他們可有為難你們?”安撫好丈夫,許玉娘關切地問長子。
方才匆匆一叙,她還沒來得及問詳細的情況。
蘇琯煜搖頭,“他們奉命在軍中藏了不少時日,和我們一起上過戰場,心裡有所判斷。”
“二叔失蹤時,他們雖将我們捉拿,但沒有我們主動配合,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
那幾名禁軍很清楚這一點。
且他們和遠在燕京城、端坐皇位、對戰場的殘酷一無所知的那位新帝不一樣,他們有眼睛,當然看得出蘇家不可能通敵叛國。
所謂蘇家通敵叛國,不過是新帝為了收回他們的兵權才給他們硬加的罪名。
“即便初始他們有些不客氣,但後來聖旨傳來,他們沒聽到蘇家入罪的消息,态度便也恭敬了起來。”
這時候便不是押送了,而是跟随他們一起來追上被流放的蘇家人。
“兒子瞧着,相比于皇命,現下他們可能更願意接近我們。”尤其是千戶李曉明。
蘇家軍中人,上到将領,下到兵卒,也是如此。
他們認的不是那一方小小的虎符,而是代代骁勇善戰的蘇家人。且隻有謀與勇兼具的蘇家人,才能得到他們發自内心的尊敬與推崇。
蘇家軍,誓死效忠的不是大盛,而是他們蘇家,是他們蘇家數代不屈守衛國土的風骨。
若是蘇家想要那龍椅上的位置,一聲令下,蘇家軍上上下下不會有任何異議。
但大盛建朝伊始,蘇家當時的掌權人和太祖有過君子之約,若是帝王賢明,蘇家便甘願為臣,世代維護大盛安穩。
一切的前提是,帝王賢明。
但新帝盛譽得位不正,先帝什麼也沒跟他說。他便也什麼都不知道,隻一味地想要得到兵權,殊不知,他能得到虎符,卻也隻限于此了。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明白,蘇家軍根本不會聽他的号令。
正說着,米飯的香氣混合着一股魚香傳來,仔細一辨,魚香竟還分了好幾種。
孩子們停下玩鬧,腳步輕快地朝香味來源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