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片單調的白,恍惚間一切都被打上了柔光,有人正俯身來看他,那張臉在透過米色窗簾的陽光中顯得天使般溫柔。
陽光下的天使開口了,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怎麼樣,師兄你沒死是不是很開心?”
……是路明非。
“居然……沒死?”楚子航努力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這裡應該是一間加護病房,外面不時有醫生和護士來來往往,而他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渾身插着各種管子和線路,一副非常标準的重症病人的模樣……但是并沒有缺胳膊少腿,除了渾身酸痛之外并沒有其他問題。
還有路明非,居然也一身藍白條紋病服,敞開的衣服裡能看到右肩纏着的繃帶,一臉笑意盈盈地說:“是不是很驚訝?當了一回人肉導體,還從200米高空直墜居然沒有粉身碎骨,四肢完好,還可以繼續把性命當成骰子扔上賭桌?”
楚子航後知後覺發現路明非好像在生氣。
“你……生氣了?”他遲疑着問。
“要我我也生氣啊楚師兄。”夏彌推門進來,将保溫桶放在桌上,“你已經在這裡躺了十天了,差點沒救過來,全靠輸營養液活着。我和路師兄天天換着班來看你,生怕哪天我們倆救回來的這條命就嗝屁了……師兄你倒好,活了半點不開心,白費了路師兄為你沖冠一怒開言靈,輕傷不下火線非要盯着你暫時安全了才肯暈過去的情誼……這種感天動地的神仙社會主義兄弟情我也想擁有啊!”夏彌哼哼唧唧地說。
“别聽她瞎說。”路明非淡淡反駁,“不過你得好好謝謝我們倆倒是真的,你高壓電過體沒死全靠我幫你護住了心髒,自由落體也沒死是因為小師妹美救英雄沖上去把你抱住了。”
“謝謝……你的傷是怎麼回事?我掉下去後發生什麼事了?”楚子航問。他現在腦子還有點亂,夏彌那一通話沒頭沒腦的還夾雜了諸多私貨,下意識問了最熟悉的路明非。
然而路明非完全不想理這個死不悔改的家夥……真的是差點死了也不肯改的死犟小孩啊……路明非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我知道我知道!”夏彌舉着手搶答,“我都聽宋殊說了,師兄你掉下去之後昂熱校長就暈了,整車人也安全了,然後路師兄就一直盯着你掉下去的地方直到師妹我英勇無比地跳下去救場。”她自豪地一挺胸,“接着路師兄就負傷了!居然被兩顆蹦出來的螺釘貫穿了肩部,差點從車上掉下去,宋殊用言靈助了師兄一臂之力好懸才爬上來。最後下到地面你和校長都失去意識了嘛,是路師兄用言靈幫忙給全遊樂園的人洗腦善後的,視頻資料類的也被師兄搞定了,超級靠譜,就是做完一切也暈了,留下我們倆新生苦哈哈地等學院派人來。”
“她和宋殊的言靈都是序列号74的‘風王之瞳’,所以你才能在沒有氣墊的直墜中活得好好的。你們最後掉到旁邊的激流勇進的水池裡面去了。至于我的言靈是‘羽蛇’,序列号還不知道,是言靈‘蛇’的進階。具體作用還在摸索,但是似乎能夠控制電流。校長最近也顧不上我們,畢竟這兩次的襲擊也搞得學院挺難看的,教授們都被聚集起來了。我的傷不重,隻是引起了上次的餘毒反應才養了這麼久,幹脆和夏彌一起申請來照顧你了。”路明非涼涼地說,“省的某人一不注意就自己作死。”
楚子航确定,路明非是真的生氣了。
“對不起。”他幹脆利落地道歉,“但是那個時候我想不到其他辦法。”
……我就說這家夥死犟!堅決認錯死不悔改是吧!
路明非心頭一陣火起。那把自楚子航決絕地迎上鋼骨時燃起的火在這十天内從未熄滅過,而現在楚子航往上面倒了一桶的燃油!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沖楚子航發火,“師兄你好好養傷吧。我先去找校長了。”
路明非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他是無法改變楚子航的。他們隻是兩隻同樣受過傷而聚在一起的孤獸……将他們聚在一起的是孤獨,是兩個在茫茫人群中相遇的異類聚在一起互相取暖……可是兩隻傷痕累累的刺猬要怎樣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