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長生這孩子也真的是,太過莽撞了些,得了點好處,現在說也說不得,打也打不得,要我說還是脾性太大,再這麼無法無天,沒人管教,明兒他就該騎到他老子我頭上去拉屎。”
“胡說八道……”
沒等邊上老人的話說完,王成祥老人先一步開口:“孩子固然有錯,你也該懂點分寸在!那可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人到現在也不見得半點好!但凡你下手再重些,你人也就不必來了!幹脆點,等着做棺收屍得!”
“大人就該大度些!”王成祥老人的臉上堆滿了皺紋,扯過王金貴的手,拍打其手背。
“孩子現在學精了,你私底下收着點脾氣,有話好好說,這回鬧得大家夥都知道,耕地買賣也都不必理會了,成天為你家裡頭這點事操心,多大人了臊不臊啊!”
“長生日後指定要飛黃騰達,你同他計較那老些幹嘛,你到底是他老子,說幾句差不多行了,這次下手太重了些,待會進去和孩子好好說,氣消了大家也就散了。”
王金貴嘴上應得好好的,心裡還不是狀态,沒搞清楚情況。
他是被人喊醒的,有人不明不白闖進自己家個裡頭,說是他家“長生”出事,趕忙叫他過去看看。
“長生出事?那兔崽子能出什麼事?”
“快别睡了王大家!你還是快過去看看,遭天譴的,也不知道是誰,存心的吧,下這麼重的死手。”
“……”
王金貴的眼底血絲密布,記憶停留在昨夜裡,那些威脅長生的話,他自己還有印象,看來是那小兔崽子不老實,受了傷,就着急忙慌的,想給自個找救兵。
王金貴的右手不自覺摸向後腦勺,那裡鼓起一個不明顯的包,摸着實在生疼,但他自己也記不得後來,究竟是誰打了自己。
“王長生”趁亂逃走,要真是仇家找上門來,他們父子倆指不定早被扒皮剔骨,他怎麼可能還會安然無恙。
将甘子鎖回地窖裡,王金貴這才安心出門。
他不是沒疑心過甘子,隻是那小子縛雞之力,看着也不像有那個本事,沒等他想清楚咋回事,就被人半推半就趕到王大嬸家。
紗布被血染紅,一圈又一圈繞過頭頂,丢在地上,空氣裡的鐵鏽味揮之不去,王金貴半眯起眼打量,順道幫襯着村醫換藥。
“奇怪了這血怎麼就是止不住?”血的滲透很快,剛換上的紗布轉眼又紅了。“你幫我扶着他頭,我再仔細看看傷口。”
多雙眼睛看着,王金貴扶着“長生”的頭小心翼翼,從後看去像模像樣,倒真有點慈父的榜樣。
鑷子撥開受傷的組織,在一陣血肉模糊裡,好像找到了什麼。
一丁點反光撥出,邊角帶着血漬,王成祥老人眼睛不大行,眯起眼來看了又看:“什麼東西?”
“玻璃碴子!”村醫說:“嵌進皮肉太深,應該是傷口沒處理幹淨,險些造成感染,這才會止不住血。”
緊接着村醫手裡的鑷子就沒停下過,一通處理下,從“長生”的腦袋裡找出了好幾塊玻璃碴子,有大有小,無一例外都是血迹斑斑。
“怎麼搞得怎麼多?你們都沒發現嗎?幸好沒飛進去太深,要不就隻能開顱取!”
村醫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底氣,畢竟真要操刀,風險極大,他自己心裡也沒多少的勝算。
下一瞬拐杖打在後背,王金貴扭曲着臉,表情險些沒繃住。
“你這是想要他的命啊!”
王大爺的步伐不穩,敲在王金貴身上的那一下,幾乎要了他的全力,而後直挺挺往後倒,萬幸有人扶着,才沒跌倒。
“爹!”
“大哥冷靜!金貴再怎麼不理智,也做不出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長生的意外我們誰都沒想着會發生!”
話裡話外都是在幫王金貴開脫。
王成祥老人的眼神暗示再明顯不過,王金貴趕快上前擠兌開王嬸,扶住老人家:“大伯,我是有打罵長生在,但這些絕不是我下的手!長生是我一手帶大,我再怎麼生氣,也做不成殺子這種事來!”
王大爺的嘴角下垂,緊盯着王成祥的眼,眼神狐疑道:“好!好!你們都說得這般義正言辭!既然都跟你們沒關系,今日這兇手,我還就必須給找出來!還長生個公道!”
“咳——,呃!你這個爹當得不成氣候!長生是從家裡頭出來的,沒到後頭,這人就成這樣,那就先從金貴自個家裡頭,開始找起!”
老人家闆着張臉,根本不聽他們勸阻,直接一錘定音,帶上人就要去自個家,從那開始找起線索。
“大伯!”
王金貴懸着的心一下跌到谷底,他出門時根本沒注意到那老些,老爺子要真去家裡頭,看見地上的那些個鐵證,自己是說啥,也解釋不清。
“長生”受傷,王金貴可以肯定是自己所為,他現在隻後悔被人串通,連帶着心裡多了些對王成祥老人的氣。
這個糟老頭子,淨出損主意。
王金貴的心裡一陣慌亂。
老爺子本就在氣頭上沒打算查這些,被他們一激,現今興緻上來了,回頭要真發現是他陰陽颠倒,局面隻會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