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哎不好意思,王總一直一口一個大哥,是我誤會了,這就帶您看看咱們直播公司大樓。"小林熱情地介紹起來,"我們公司就在A區,附近有好多網紅打卡點。對了,王總特意給您安排了住處,就在公司後面那個别院,特别方便。"
車子拐進一條相對安靜的街道,兩旁是高大的梧桐樹,枝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一棟造型現代的大樓出現在視野裡,樓頂"靈異直播"四個霓虹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時不時還閃爍幾下,營造出詭異的氛圍。
"我們到了。"小林停好車,"我帶您先到住所安置行李。"
衛暄擡頭望着這座燈火通明的大樓,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些方方正正的窗戶像無數雙眼睛,正冷漠地注視着每一個走進這棟建築的人。蘇以凡飄在他身邊,突然打了個寒顫:"道爺,這樓......感覺怪怪的。"
小林已經走到旋轉門前,回頭催促道:"衛先生?"
衛暄拖着行李箱推開出老舊四合院的門,一股黴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客廳裡隻有一張掉漆的木桌和兩把塑料椅子,牆角堆着前租客留下的幾個空紙箱。天花闆上的節能燈管忽明忽暗,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這地方......"蘇以凡飄進屋,穿過布滿裂紋的牆壁,"比停屍房還像停屍房啊。"
衛暄沒搭理他,徑直走向卧室。推開門,一張鐵架床孤零零地擺在正中央,床墊上還留着可疑的黃色污漬。他歎了口氣,從背包裡取出三清像擺在窗台上,又貼了幾張淨宅符在牆角。
"道爺,那個王官寶說什麼給你安排,這安排的呀太磕碜了吧?"蘇以凡飄到廚房,發現竈台上積了厚厚一層油垢,冰箱門都關不嚴實,"連個微波爐都沒有?"
"呵呵。"衛暄把行李箱裡的道袍挂進衣櫃,發現衣櫃門一開就吱呀作響,"他小子生意人,精明的要死,肯定先給我安排一間兇宅,讓我白給他收拾。"
他打開水龍頭,鏽紅色的水流了好一會兒才變清。窗外傳來隔壁夫妻的争吵聲,夾雜着小孩的哭鬧。樓下的燒烤攤油煙順着窗戶縫鑽進來,混合着孜然和辣椒面的氣味。
蘇以凡飄到衛生間,突然尖叫一聲:"道爺!馬桶裡長蘑菇了!"
衛暄頭也不擡地掏出一盒清洗劑:"湊合用。"
收拾到半夜,總算勉強能住人。衛暄癱在那張咯吱作響的床上,望着天花闆上的水漬發呆。蘇以凡飄在床邊,好奇地翻看他帶來的法器。
"道爺,你這些寶貝都挺值錢的吧?怎麼還是答應住到王官寶安排的地方,你剛才都拒絕幫他的忙了,還寄人籬下嗎?"
"無所謂。"衛暄翻了個身,"在首都這種地方,太招搖容易惹麻煩,有人照顧是最好的。"
他說着從枕頭下摸出那兩片柳葉,在燈光下仔細觀察。葉片已經幹枯發黃,但葉脈上隐約可見暗紅色的符文。
"看出什麼了?"蘇以凡湊過來。
衛暄搖搖頭,把柳葉收好:"明天去你跳樓的地方看看。"
窗外,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警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消失。衛暄望着斑駁的牆壁,突然想起師父的話。這偌大的城市裡,每個人都在拼命活着,卻也有人拼了命想死。
而有些人,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他轉頭看向飄在半空的蘇以凡,這個年輕的魂魄正試圖用鬼火點燃竈台,失敗後氣鼓鼓地穿牆而出。衛暄忍不住笑了,摸出口袋裡的校園卡——照片上的蘇以凡笑得沒心沒肺,仿佛死亡從來與他無關。
天花闆上的燈管又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月光透過薄窗簾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遠處傳來夜班公交到站的提示音,衛暄閉上眼睛,在這陌生的安然入夢。
衛暄在夢裡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躺在那張咯吱作響的鐵架床上,但房間卻變得異常安靜——窗外的車聲、隔壁的争吵聲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詭異的、仿佛浸在水中的沉悶感。
他緩緩坐起身,發現月光變得慘白,将整個房間照得如同覆了一層薄霜。牆角貼的淨宅符不知何時已經脫落,黃紙蜷曲在地上,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撕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