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是唯一能提供“科學”解釋的人,雖然他的解釋往往更令人不安。
“從你體内能量殘留和錦繡腹部的共生體結構分析,”鏡子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着屏幕冷光,“你們兩人的能量/生命信号出現了高度同步化的趨勢。特别是當你情緒劇烈波動時,錦繡那邊的生物膜搏動頻率會異常加快。我們還不确定這是深度共鳴的良性反饋,還是…某種更糟的能量虹吸或連鎖反應。”他調出一組複雜的波形圖,“你的訓練不僅關乎你自己,也關乎你妹妹能否穩定下來,甚至…醒來。”
這句話像烙印一樣刻在錦雲心上。每一次在反應場被失控的邊緣折磨得想要放棄時,每一次因反噬而痛苦蜷縮時,他眼前都會浮現錦繡沉睡的臉龐和那搏動的銀藍色光芒。疲憊、恐懼、挫敗感…都被一股更強大的意念壓了下去——他必須掌控這力量,為了妹妹,也為了不再讓任何人因他失控而犧牲。
訓練日複一日。汗水、疼痛、警報聲成了日常。他皮膚上的黑痕在反複的能量湧動中時隐時現,如同活物。進步緩慢而痛苦,但他對體内那頭名為“熾焰”的猛獸,終于從純粹的恐懼與排斥,開始産生一絲極其微弱、建立在巨大痛苦之上的“熟悉感”。
冰冷的合金牆壁隔絕了外界,卻無法隔絕他心中翻騰的岩漿。每一次嘗試引導那毀滅性的黑炎,他都在與自己的絕望賽跑,而終點,是妹妹未知的蘇醒,和一個他必須面對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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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雲的訓練日複一日,在汗水、劇痛和警報的尖鳴中艱難推進。他對體内那頭名為“熾焰”的猛獸,逐漸建立起一種建立在痛苦廢墟之上的、極其脆弱的“熟悉感”。這份熟悉,不僅源于自身,也源于觀察——他開始真正“看見”基地裡其他共鳴者體内沉睡的“黑炎”。
“反應場”并非他的專屬。當錦雲筋疲力盡地結束訓練,或是在觀察窗後短暫休憩時,他得以窺見這座鋼鐵堡壘中其他“怪物”們駕馭自身力量的方式。那不再是純粹的能量爆發,而是生命與毀滅交織的獨特形态。
老殷(磐石):他的訓練場是另一個極端。沉重的特制合金塊在他手中如同玩具。當他催動能力時,并非錦雲那種狂暴的燃燒。暗沉的黑炎從他裸露的金屬右臂根部蔓延而出,迅速覆蓋整條手臂,甚至向軀幹延伸。這黑炎沒有跳動的火焰形态,而是瞬間冷卻、凝固!化作一層緻密、厚重、布滿龜裂紋理的漆黑裝甲,如同最堅硬的玄武岩。每一次揮拳或格擋,都帶着山嶽傾塌般的沉悶轟鳴,傳感器上顯示的能量讀數高得吓人。他的黑炎,是絕對的“盾”,是意志鑄就的“堡壘”。
疾風(掠影):他的速度訓練場光影缭亂。啟動時,疾風的身影驟然模糊,并非完全消失,而是拖曳出一道道凝而不散、宛如液态墨汁般的黑色軌迹!這些軌迹是他高速移動時,體内黑炎能量被極緻拉長、逸散的形态,如同高速攝影留下的殘影,卻又帶着實質的能量擾動。他并非在燃燒,而是在“溶解”于速度之中。黑炎在他身上呈現出一種流态,賦予他撕裂空氣的疾速,所過之處,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蜘蛛(織網):她的能力展示在戰術模拟區。面對多個移動靶标或模拟的複雜地形,蜘蛛靜立中央。雙臂微張,十指輕彈。刹那間,無數道纖細、迅捷如毒蛇的黑炎觸手從她指尖、甚至背後激射而出!這些觸手并非火焰,更像是由純粹湮滅能量構成的、具有高度延展性和韌性的黑色能量束。它們無聲無息,精準地纏繞、刺穿、封鎖目标,如同編織一張緻命的能量大網。她的黑炎,是無聲的“捕獵者”,是範圍控制的極緻。
鏡子(彌散):她的能力最為詭秘,常在信息處理中心或大型訓練場的制高點施展。無需劇烈動作,隻是靜立凝神。一股如墨似霧的、半透明的黑炎便以她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這黑炎沒有高溫,沒有破壞力,卻如同擁有生命的黑暗之霧,迅速滲透進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附着在牆壁、設備甚至空氣中。通過它,鏡子能感知到最細微的能量波動、結構異常甚至隐藏的生命信号。她的黑炎,是洞察一切的“感官”,是無形無相的“意識之網”。
袋鼠(泰坦):她的力量在重型裝備測試區展現。當需要搬運遠超人類極限的巨型設備或進行極限負重時,袋鼠深吸一口氣。黑炎并非覆蓋全身,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屬,在她四肢和腰背的關鍵肌肉群上凝聚、塑形!形成類似外骨骼支架的強化結構,漆黑、厚重,散發着力量的光澤。這結構并非實體,卻賦予她撼動山嶽般的巨力,沉重的合金在她手中輕若無物。她的黑炎,是純粹的“力量增幅器”,是生物力學的極緻模拟。
目睹這一切,錦雲心中的震撼難以言表。同樣是源自絕望與湮滅的“黑炎”,在不同個體身上竟展現出如此迥異、卻又完美契合其本性的形态。這不再是單純的破壞,而是一種扭曲的進化,一種在深淵邊緣掙紮求存的生命形态。他體内躁動的“熾焰”,似乎也在這些同類的氣息刺激下,産生更複雜的共鳴與悸動。
就在錦雲逐漸适應基地的節奏,對自身能力的掌控稍有寸進之時,一個更深沉、能力更為碾壓的“同類”出現了。
他被帶到反應場進行一場特殊測試的那天,氣氛明顯不同。老殷的神色比平日更凝重,鏡子和蜘蛛的調試格外謹慎,連一向大大咧咧的疾風都收斂了笑容,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合金門滑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比錦雲大不了幾歲,身形瘦削,穿着和其他人一樣的黑色訓練服,卻給人一種奇異的“空蕩”感。臉色是長期不見陽光的蒼白,眼窩深陷,黑色的短發有些淩亂,刀削的臉龐上是完全沒有表情的無機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深處仿佛沉澱着化不開的墨色,看人時帶着一種穿透性的空洞和審視,仿佛能吸走周圍的光線。他叫邢風。
“開始吧。”老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測試很簡單:場地中央升起一個高強度能量模拟靶标。邢風隻是擡起一隻手,掌心對準靶标。
沒有炫目的光芒,沒有劇烈的能量波動,甚至沒有錦雲那種黑炎燃燒的形态。在邢風掌心前方,空間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出現了一個極其微小、深邃到仿佛能吞噬視線的“點”。緊接着,那個堅固的能量靶标,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啃噬,從接觸點開始,無聲無息地分解、消融!不是爆炸,不是燃燒,而是徹底的“湮滅”,物質和能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在原地留下一個邊緣光滑的、絕對的空洞。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錦雲倒吸一口涼氣。他體内的“熾焰”在邢風擡手的一瞬間,猛地收縮了一下,傳遞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懼”的顫栗!仿佛遇到了天敵。
“吞噬…”鏡子在控制台低語,聲音帶着研究的狂熱,“目标能量被完全吸收,效率…近乎百分之百。未檢測到能量逸散或形态轉化。”
測試結束,邢風放下手,那吞噬萬物的黑點消失。他轉頭,空洞的目光精準地落在觀察窗後的錦雲身上。那目光沒有敵意,卻帶着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理解”?仿佛在說:看,這就是你體内那東西最終的模樣,或者說,它渴望成為的樣子。
“三年前,C市AEZ爆發初期,”老殷走到錦雲身邊,聲音低沉,目光緊緊盯着場中那個蒼白的身影,“邢風是第一批深度接觸核心污染源的幸存者之一。他的‘黑炎’…我們稱之為‘歸墟’,是純粹的吞噬與湮滅。同時一部分能量會被他自身吸收,他就像一個黑洞,一直在不停吞噬着能量。”
錦雲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邢風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個人形的黑洞,提醒着他力量高度的景象,同時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又讓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