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公共休息區的角落,幾乎成了柳錦雲蹲守邢鳳的固定點位。空氣中彌漫着速溶咖啡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以及柳錦雲身上新添的、淡淡的焦糊味——那是昨晚加練過度,黑炎失控燎到袖口留下的。
“喂,邢鳳前輩!”柳錦雲眼尖,看到那個高瘦的身影打着哈欠,像沒骨頭似的滑進沙發,手指已經熟練地摸向手機。
邢鳳眼皮都沒擡,劃開屏幕,指尖纏繞着一縷若有若無、仿佛能吸收周圍光線的純黑能量,像玩弄一條微型毒蛇。“沒空,困。”聲音懶洋洋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就十分鐘!不,五分鐘!”柳錦雲趕緊湊過去,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身體微微前傾,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急切。“關于黑炎活化…你是怎麼和‘湮滅’溝通的?怎麼讓它穩定下來的?我妹妹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我能掌握這個,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邢鳳終于擡眼,那雙狹長的眸子裡沒什麼溫度,隻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說不定你就能像保姆一樣,把你妹腦子裡那個寄生蟲哄得服服帖帖,然後她就能蹦起來叫你哥哥了?”他的毒舌毫不留情地戳在柳錦雲最深的擔憂上,“省省吧,小火苗。那東西是燒命的,不是養寵物的。溝通?它沒把你腦子當柴燒了算你走運。”
柳錦雲被他噎得臉色發白,但想到醫療艙裡沉睡的錦繡,想到老殷提到的玉骨傘和AEZ核心的關聯,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掌心微微發熱,一小簇微弱的、帶着點委屈情緒波動的黑色火苗“噗”地冒了出來,在他掌心不安分地扭動了兩下,發出細微的“哼唧”聲,像隻不滿的小獸。
“你看!‘熾焰’它…它好像有反應了!”柳錦雲像發現了新大陸,急切地把手往前伸,想讓邢鳳看清楚那簇會“哼哼”的黑炎。
邢鳳嫌棄地往後一仰,仿佛那小火苗是什麼髒東西。“啧,吵死了。”他指尖那縷純黑能量突然膨脹、扭曲,瞬間在他肩頭凝聚出一個模糊不清、隻有上半身的黑色人形輪廓!那輪廓沒有五官,隻有一團不斷蠕動的深邃黑暗,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吞噬感和冰冷的惡意——正是邢鳳體内覺醒的黑炎人格,“湮滅”。
“吵。”一個冰冷、毫無起伏,仿佛來自深淵的聲音直接在柳錦雲腦海裡響起,并非通過空氣傳播。同時,“湮滅”那模糊的“手”随意地朝柳錦雲掌心的火苗一揮。
一股無形的、恐怖的吸力驟然傳來!柳錦雲掌心的“熾焰”發出一聲尖銳的、類似被掐住脖子的“嘤!”聲,火苗劇烈搖曳,瞬間黯淡下去大半,仿佛要被強行抽走本源!柳錦雲感覺自己的生命力都随之猛地一抽,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和恐懼感席卷全身,額角瞬間滲出冷汗。
“邢鳳!”柳錦雲又驚又怒,猛地收回手,将受驚的“熾焰”護在懷裡。那小火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發出細微的嗚咽聲,顯得更加幼小可憐。
肩頭的“湮滅”輪廓似乎發出一聲無聲的嗤笑,緩緩縮回邢鳳體内,仿佛隻是出來吓唬一下不聽話的小動物。
邢鳳本人全程眼皮都沒多擡一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得飛快,仿佛剛才放出恐怖存在的不是他本人。他甚至還慢悠悠地補了一句:“看,溝通?這就是下場。它(湮滅)覺得煩了,就會這樣。你的小火柴連話都不會說,還想學這個?趁早洗洗睡,别煩我。”
柳錦雲抱着懷裡受驚嗚咽的“熾焰”,看着邢鳳那副事不關己、懶散至極的樣子,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但他也清楚感受到了“湮滅”那壓倒性的恐怖力量,那是他目前絕對無法抗衡的存在。硬來不行,死纏爛打對方就放“湮滅”出來物理(或者說能量)勸退。
接下來的幾天,柳錦雲開始了遊擊戰術:
食堂堵人:邢鳳剛打好飯,柳錦雲端着餐盤就坐到了他對面,剛開口:“前輩,關于活化…” 邢鳳肩頭黑炎一閃,“湮滅”模糊的影子還沒完全凝聚,柳錦雲就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吸力鎖定了自己餐盤裡的雞腿——雞腿瞬間幹癟碳化,成了一小撮黑灰。邢鳳懶懶道:“它餓了。” 然後淡定地吃自己的飯。
訓練場尾随:邢鳳負責的其實是“吞噬能量溢出物處理”(說白了就是清理其他人訓練後殘留的危險黑炎渣滓),這工作他做得極其敷衍,大部分時間靠“湮滅”本能吞噬。柳錦雲想觀摩學習,結果剛靠近一片能量殘留區,就被邢鳳指揮“湮滅”故意攪動得能量暴走,差點被失控的碎片擊中,幸虧老殷的“磐石”裝甲及時擋了一下。老殷皺着眉看了一眼又在玩手機的邢鳳,無奈地搖搖頭。
走廊“偶遇”:柳錦雲算準邢鳳去技術部找“鏡子”拿新遊戲卡的時間,在必經走廊埋伏。結果邢鳳遠遠看到他,直接拐進了旁邊的生态模拟室(裡面模拟了一個小型熱帶雨林AEZ環境)。柳錦雲追進去,隻看到邢鳳悠閑地坐在一棵模拟巨木的枝桠上,下方是幾株模拟的、具有微弱攻擊性的熒光藤蔓。邢鳳晃着腿,肩頭“湮滅”的影子若隐若現,藤蔓感受到那恐怖的吞噬氣息,瑟瑟發抖地縮了回去,根本不敢攻擊。邢鳳低頭看着下面一臉無奈的柳錦雲,懶洋洋地說:“這裡環境不錯,适合發呆。你要進來喂藤蔓?請便。”
幾次三番下來,柳錦雲身心俱疲,身上的灼痕又添了兩道(一次是躲避能量暴走時自己失控,一次是試圖強行感應“熾焰”深處導緻的反噬)。而他的“熾焰”,每次遇到“湮滅”的威壓,都隻會吓得縮成一團哼唧,别說溝通了,連穩定燃燒都費勁。
這天傍晚,柳錦雲又一次在休息區“偶遇”了剛結束“工作”(玩了一天手機)的邢鳳。他還沒開口,邢鳳先說話了,語氣帶着點被打擾太久的不勝其煩:
“我說小火苗,你煩不煩?你看看你養的那玩意兒,”他用下巴點了點柳錦雲下意識護住的手腕,那裡“熾焰”正不安地竄動着,“除了哼唧賣慘,燒你自個兒,還能幹嘛?跟個沒斷奶的崽子似的。想學‘湮滅’?”他嗤笑一聲,指尖那縷純黑能量危險地跳動,“行啊,讓它先學會閉嘴,然後…試着吞掉點什麼?比如你多餘的精力?”
肩頭的“湮滅”輪廓再次模糊地浮現,這一次,它沒有發出吸力,而是“看”向柳錦雲,那團蠕動的黑暗仿佛一個無聲的、充滿惡意的邀請——一個通往深淵的邀請。
柳錦雲看着那恐怖的影子,又低頭看看自己掌心隻會“嘤嘤嘤”、連穩定形态都維持得有些吃力的“熾焰”,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挫敗和一絲冰冷刺骨的寒意。邢鳳的路,似乎是一條充滿了危險和未知的絕路。他的“熾焰”,真的能成長到那一步嗎?或者說,他願意付出那樣的代價嗎?
邢鳳似乎很滿意柳錦雲眼中那複雜的掙紮和猶豫,肩頭的黑影緩緩消散。他伸了個懶腰,把手機揣回兜裡,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柳錦雲一個人,對着掌心微弱哼唧的黑色火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空氣中,隻留下那縷純黑能量殘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冰冷氣息。
深夜,單人宿舍。
柳錦雲盤膝坐在床上,掌心托着那簇微弱的、哼唧不斷的黑色火苗——“熾焰”。汗水浸透了他的額發,不是因為熱,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集中和那份幾乎要沖破胸膛的焦灼。
“聽着,熾焰…”他在心中反複低語,試圖将意念沉入那躍動的黑暗深處,“我知道你記得…記得我們覺醒的時候,記得錦繡…”他腦海中清晰地回放着菌神AEZ那噩夢般的場景:黑色火焰如同活物般從虛空中竄出,纏繞住他和瀕死的錦繡。一個清晰、堅定,甚至帶着點稚氣卻無比可靠的聲音曾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别怕!哥…錦繡,我來保護!”
那聲音,分明就是“熾焰”!可為什麼現在隻剩下無意義的哼唧?
“你說話啊!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幫錦繡?像邢鳳那樣…讓你‘活’過來?”柳錦雲的意念充滿了急切甚至哀求。掌心的火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不安地跳動了幾下,發出幾聲更響亮的“哼唧!哼唧!”,像在努力回應,卻始終無法突破那層懵懂的隔膜。徒勞無功的嘗試持續了大半夜,隻留下更深的疲憊和掌心新增的一道細小灼痕。
幾天後,訓練場角落。
邢鳳被老殷指派來清理疾風訓練後留下的一大片高速能量殘留——那些如同液态墨汁般的“掠影”軌迹極不穩定,随時可能爆裂傷人。他一臉不情願,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着。不出所料,柳錦雲又像個幽靈一樣跟了上來,保持着“安全距離”,但眼神裡的執着快凝成實質了。
“前輩…”柳錦雲剛開口。
“啧。”邢鳳不耐煩地咂了下嘴,連頭都懶得回,“陰魂不散是吧?行,今天給你開開眼,免費的‘活化’觀摩課。”他話音未落,肩頭那團深邃的黑暗瞬間膨脹、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