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狀态有很多種，有人沉默是金感悟天地，有人杯子一扔倒頭就睡，還有人跟酒瓶子就能聊一宿。

于繁屬于以上所有行為之外的另一種——他畫畫。

林江雨扶着于繁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廚房，把早就準備好的檸檬水倒進杯子裡。等林江雨端着水從廚房出來，沙發上的于繁已經摸到了畫架前，顔料都擠了兩三種了。

林江雨看着于繁這架勢默默站了片刻，最後看了一眼表，然後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于繁身後。

11點15分，已是深夜。但他不想打擾。

于繁在醉意下揮筆，姿勢就肆意灑脫了些。他悶頭苦畫，畫出滿畫面的黑，隻在畫布靠右邊的位置有三指寬的留白。

他混了檸檬黃和白，将那裡填滿。再動筆時，就頓住了。就像是掉線了死機了，他整個人提着筆，筆尖在畫布前堪堪停住。

過了好久，久到林江雨以為他就這樣睡着了，終于還是忍不住出了聲。

林江雨問：“怎麼不畫了？”

于繁抖了一下，顯然是沒注意到林江雨就坐在身後。他沒回頭，隻是回：“沒想好顔色。”

林江雨順着他的話往筆尖上看，那裡明明是他剛剛蘸滿的橘色。

于繁大概是心虛了，自己說完也往筆尖瞧了一眼，又弱弱地改口：“……沒想好畫什麼。”

這可不是于繁的作風，剛剛撸着袖子擠顔料，大筆往畫布上揮的時候，明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林江雨不想拆穿他，隻問：“還畫嗎？”

于繁：“不畫了。”

“那就把這個喝了，”林江雨起身把檸檬水遞過去，然後伸手揪了于繁一撮頭發稍微用力拽了一下，“喝完去洗澡，把頭上的顔料洗了。”

于繁聽到自己頭上有顔料，就下意識擡頭往上看……自己的頭頂當然是看不到了，但這樣剛好可以看到林江雨。

對方站着他坐着，仰着頭隻能看到上方線條清晰的下颚，還有停在自己頭頂上那隻手的關節。這姿勢就好像于繁被包圍着，處處都是林江雨，處處都是他的氣息。

“林江雨。”于繁叫了聲。

“嗯？”

“……”

“檸檬水太酸了。”

于繁在林江雨準備低頭的時候往後讓了讓，同時避開了頭頂那隻手，然後站起身說：“我去洗了。”

林江雨目送于繁上了樓，确保他沒有從樓梯上摔下來，然後聽着浴室門打開又關上，這才低頭看了一眼畫架旁的水杯。他端起來嘗了一口，皺了皺眉頭：“确實太酸了，可見我等你等了多久。”

之後他拿着杯子去廚房，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身回到了畫架旁。他坐在于繁剛剛的位置，調整成于繁畫畫的角度，然後拿起還沒來得及涮掉的筆，看着筆尖上的顔料，又看了看那幅畫。

于繁可沒畫過抽象派，但喝醉了的情況下就說不準了，總之林江雨盯着那幅畫看了好久，也沒看明白他到底畫的是什麼。最後隻好放棄，起身上了樓。

他本來打算先不關房門，等着于繁洗完，然後确保他能回到床上躺下，自己再去睡。他怕自己倒在床上會睡過去，所以就隻在椅子上坐着，刷了一會兒手機看了一會兒書。然而水聲停了有一陣了，裡面的人卻始終沒有要出來的迹象。

這會兒他把書放下，又拿起手機翻，手指劃了兩下就咔嚓摁了側鍵，把屏熄了。

他出了房門，站在了浴室門口。

“睡着了？”他朝門裡問了句。

等了一會兒，于繁的聲音才從門内傳出來。

“沒有！”

林江雨哦了一聲，又問：“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于繁心說真聰明，猜對了！

他其實早都已經洗完了，但是他剛剛迷迷糊糊隻知道躲開林江雨，于是離開畫架就直接上來了，換洗的衣服睡衣一樣沒拿！

他本來是圍着浴巾要直接出去的，可手剛搭上門把手，就聽見對面林江雨房内的翻書聲，明顯的沒有關門！這就讓人很郁悶。

出去？他就要隻圍條浴巾經過林江雨的房門口。

穿上衣服？于繁拎着滿是酒味的T恤做了一番思想鬥争，最後選擇扔一邊去。

不出去？……不出去就是現在這個狀況——他在浴室等着林江雨關門睡覺。

殊不知對方特意留着門，等他出來……

于繁努力平複了一下此刻難以名狀的心情，然後盡量聲音平和道：“幫忙把你房門關上，謝謝！”

林江雨一頭霧水，但還是退了兩步，離開了浴室門口。

于繁聽着他腳步離開，然後又聽到門鎖咔嚓一聲，這才長舒一口氣，扭開浴室門走了出去。隻是步子剛邁了兩下，他就看見了靠在自己房門邊上的林江雨。

于繁：……

于繁：…………………………………

他下意識反應就是伸手死死抓住了浴巾的邊緣，然後就愣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同樣愣住的還有林江雨，他這會兒才明白了于繁讓關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