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懷暄顯然不打算接這個話茬。
黎清姿看着兒子八風不動的表情,柳眉一豎:“你如果唔中意諾寶,當初應承得咁爽快做咩?”
梁懷暄看着母親一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提醒道:“風大了,早點休息。”
“休息什麼,你們感情不好,我睡不着!”黎清姿又想起什麼,“隔壁周家那位,個女都識叫爸爸啦,你咧?你不會哄女仔嗎,使唔使阿媽教你?”
“媽,唔使。”梁懷暄有些頭疼,他為什麼三十歲了還要聽媽媽在這教他,打斷她的話,“走先。”
黎清姿沖着兒子背影喊道:“下次必須把諾寶帶回家吃飯。”
梁懷暄腳步微頓,淡淡“嗯”了聲。
卓霖打開車門,梁懷暄很快躬身上車。
剛坐上車,梁懷暄就聽到窗外又飄來一句痛心疾首的話語:“男人要主動點知唔知啊?”
梁懷暄揉了揉太陽穴,吩咐司機:“……快開。”
黑色賓利緩緩駛離,今天開車的是專職司機,卓霖坐在副駕。
梁懷暄擡手解開一顆西裝紐扣,向後靠去。沉思片刻,又拿出手機,打開了和岑姝的聊天框。
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還定格在半個月前——
他問:【度假愉快嗎?】
她沒回。
接着沒過幾分鐘,他就看到她在社交平台上發了幾張度假的照片。
指尖上滑,更多他發出去的消息浮現:
【晚上有事】
【臨時會議】
【出差,三天】
【不回來吃了】
...
岑姝從最初的【知道了】漸漸變成【1】,最後甚至連敷衍的回複都消失了。
梁懷暄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似乎說話太公事公辦了。
車子從山頂往下開,途經另一處宅院時,梁懷暄往窗外瞥了一眼。
宅院的大門敞開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柯尼塞格One1,車旁倚着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面容冷峻。
梁懷暄一眼看出,是周家那位新上任的掌權人,周聿禮。
周聿禮自從接手家族企業後手段淩厲,兩家雖然往來不多,但港島就這麼大,難免在社交場合打過照面。
此刻,周聿禮靠在車邊,沒看手機,隻是耐心地等着什麼。
梁懷暄無意窺探别人的私事,正欲升起車窗,忽聽周聿禮對什麼人問了聲:“施施,好了嗎?”
話音落下,一位留着黑色長卷發的年輕女人從院子裡小跑出來,像隻蝴蝶一樣撲進周聿禮的懷裡。
女人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不知道小聲和他說了些什麼,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見男人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她又拉着他的手臂搖晃着,問:“老公,好不好呀?”
剛才還一臉冷峻的男人眉眼柔和下來,十分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慵懶卻帶着顯而易見的寵溺:“好,你說了算。怎麼就知道撒嬌,嗯?”
梁懷暄聽到這,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看來這兩位的确如傳聞中一樣,很恩愛。
車子已經駛出一段距離,梁懷暄沒什麼表情地升上了車窗。
他在此刻無端又想到了岑姝。
岑姝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疏離又冷淡,喊“懷暄哥哥”的時候,又大多是在陰陽怪氣。
——而他呢?
梁懷暄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發現他好像也幾乎都是直呼其名。
車廂内一片寂靜無聲。
卓霖适時和他彙報了一下今後兩天的行程安排,忽然聽見梁懷暄說了一句:“卓霖,把岑姝那位生活助理電話号碼發給我。”
.
回到半山别墅之後,梁懷暄徑直從地庫坐着電梯上了樓。
别墅的客廳四面是環形的巨大落地窗,視野遼闊,蔥郁廣袤的森林和維港夜景都一覽無餘。
室内是典型的old money裝修,巧妙地融合了黑、白、棕三個顔色。從家具的選擇到裝飾品的擺放都看得出來每一處都經過精心設計。
玄關旁的複古的黑桃木櫥櫃上擺着的三隻粉彩瓷花瓶,都分毫不差地擺在一條中軸線上,足以看出主人到底多麼重視秩序感與統一。
此時偌大的客廳裡寂靜無聲。
梁懷暄伸手扯松領帶,随後朝不遠處招了下手,“菠蘿包,過來。”
不遠處,一隻白色的獅子貓懶洋洋地趴在質地柔軟的羊毛地毯上。不過這個小祖宗最近對黃花梨貓爬架失去興趣,開始鐘愛地毯。
菠蘿包是個妹妹,是梁懷暄養的貓。
平時也有專業私人寵物醫生和專人照料它,每天早晨在無比寬闊的客廳裡醒來,趴在貓爬架上一覽衆山小。
它甚至在家裡的廚房還有專門的冰箱,平時吃的也都是經過嚴格的肉材品質把控空運來的生骨肉,什麼鴨胸鵝胸火雞胸,新西蘭銀蕨剔骨鹿肉,澳大利亞綿羊腿,就連日常吃的魚油也是魚油界的愛馬仕。
這會兒菠蘿包嘴裡叼着一個小魚玩偶在自娛自樂地玩。在嗅到熟悉的氣味之後,它才爬起來走過來,親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褲腿。
梁懷暄低垂着眼看着腳邊的乖巧貓咪,眉眼稍霁。
他慢條斯理地取下手上的腕表,才彎下腰伸手抱起它,安撫似的摸了摸它的脊背,又輕輕撓了撓貓下巴。
菠蘿包惬意地享受着輕柔的撫摸,發出低低的咕噜聲。
梁懷暄看到菠蘿包嘴裡叼的小魚玩偶。這是岑姝給它買的,它似乎很喜歡岑姝給它買的玩具。
其實不止這個玩偶,他擡眸環視了一圈,沙發上随意搭着的一條羊絨披肩,粉白色的抱枕也東一隻西一隻。
他平日裡不喜歡有别人住在家裡,負責打掃的阿姨都是定期上門。
客廳裡有些亂,打破了他原本的整潔。
但最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這種混亂了。
梁懷暄走過去把抱枕擺好,擺到必須完全對稱的程度。他垂眸沉思了片刻,打開手機,複制了卓霖發來的那個号碼,撥通。
電話很快接通了。
“小宜,你好。”
“梁先生?”對方這次沒那麼詫異了,但還是很恭敬地說:“梁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岑……”梁懷暄剛要開口問,原本空曠的客廳裡忽地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是一陣腳步聲。
梁懷暄擡眼,視線忽然頓住。
電話裡小宜還在說話:“您是想問Stella嗎?她今晚不住萊汀了,已經回半山别墅了,您回家應該就能見到她了……”
梁懷暄仍然保持着手持手機的姿勢,看着忽然出現在視野裡的人。
岑姝一頭濕漉漉的黑發貼在瓷白的後背,她光着腳在地上走,穿着一條連體式的紅色泳衣,身形纖薄,曲線玲珑有緻。
看樣子是剛從泳池上來。
她的臉上未施粉黛,皮膚白裡透粉,像是剝了殼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