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的大提琴，” 索菲亞冷靜地推了推眼鏡，她的描述不帶感情色彩，卻更顯震撼，“水平足以進專業樂團。去年校慶音樂會，他獨奏的巴赫無伴奏組曲，讓音樂廳安靜得能聽到呼吸聲。體育方面，他是校擊劍隊的絕對主力，186的身高和那種冷靜的判斷力，在劍道上簡直是無解的存在。至于政治課的辯論？他隻要開口，基本就宣告了對方邏輯的終結。”

“總之，” 艾米麗做了個總結的手勢，藍眼睛裡閃爍着複雜的光芒，“Liam Leung，就是溫德米爾公認的‘The Gold Standard’（完美标杆）。他像是從古典油畫裡走出來的人，自帶光環，也自帶…嗯一堵看不見的冰牆。” 她聳聳肩，“好看是真好看，厲害是真厲害，但總覺得離我們這些人隔着什麼，看得見摸不着。”

“沒錯沒錯！” 貝絲用力點頭，小聲道，“所以啊，雖然他是公認的大帥哥，超級厲害，但說實話，我們宿舍樓裡，還有好多女孩子，其實更喜歡贊恩（Zane）！”

“Zane？” 唐施毓下意識地重複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Zane Taylor！” 艾米麗立刻來了精神，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校橄榄球隊的四分衛！金發碧眼，笑容能融化溫德米爾的陰雨！他就在我們隔壁的橡樹樓（Oak House）！人超級nice，一點架子都沒有，走廊上遇到會主動跟你擊掌打招呼，還會講超冷的笑話逗大家開心！跟他在一起，感覺空氣都是暖的，甜的！”

“而且Zane成績也很好啊，雖然不是全A+，但也是穩穩的全A優等生！” 貝絲補充道，“關鍵是他讓人覺得特别真實，特别有活力！不像Liam Leung，總覺得他像住在雲端的神祇，或者博物館裡完美的雕塑，隻可遠觀。” 她做了個“敬而遠之”的手勢。

索菲亞理性地點評：“從社交吸引力的角度分析，Zane Taylor的Approachability和Emotional Contagion指數确實遠超Liam Leung。後者更符合Aloof Idol的模型，存在強烈的Distance Barrier。”

伊莎貝拉放下茶杯，唇角含笑：“簡單來說，Zane像冬日的暖陽，讓人忍不住想靠近。而Liam…更像夜空裡遙遠的寒星，光芒璀璨，卻觸不可及。”

女孩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關于梁信堂的“傳奇”和關于贊恩的“暖陽”。唐施毓安靜地聽着，小口吃着已經有些涼掉的咖喱。舌尖殘留着香料的微辣和椰漿的甜膩。

全A+的神…中英混血…大提琴…擊劍…貴族後裔…一堵看不見的冰牆…住在雲端的神祇…

這些詞語如同拼圖碎片，一塊塊拼湊出梁信堂在女孩們眼中那遙遠而耀眼的形象。這形象比她在實驗室裡近距離感受到的“沉穩專業”和“不動聲色的包容”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望而生畏。她想起他深潭般平靜的眼眸，想起他拾起《宋詞小劄》時指尖的微涼，想起那張紙上簡潔卻重若千鈞的拉丁文…原來，那隻是冰山浮出水面的微小一角。

而那個叫贊恩的陽光男孩，像一股清新的暖流，與梁信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女孩們談論他時那種輕松愉快的氛圍，也清晰地傳遞出一種信息：在溫德米爾，梁信堂是令人仰望的傳奇，而贊恩才是更接地氣、更受歡迎的校園偶像。

心底那點因實驗室合作而悄然滋長的、帶着溫度的好感，此刻仿佛被投入了冰湖。咖喱的暖意似乎也驅不散那份突如其來的、微妙的距離感。原來，她以為的靠近，在别人眼中，不過是短暫地站在了那座冰山的山腳下。

“Aurora？” 艾米麗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發什麼呆呢？咖喱都涼了！快吃快吃！”

唐施毓猛地回過神，對上艾米麗關切的目光和其他女孩善意的笑容。她趕緊擠出一個笑容：“沒…沒什麼，聽你們說這些…挺有意思的。” 她低下頭，掩飾性地快速扒了幾口米飯。

舌尖的咖喱滋味變得複雜起來。溫德米爾湖的倒影在巨大的玻璃穹頂上搖曳。那個鮮紅的“A+”所帶來的隐秘悸動，此刻被一層關于“遙遠星辰”和“人間暖陽”的議論，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薄紗。

原來，心湖的漣漪之下，還潛藏着名為“距離”的暗礁。她默默咀嚼着，讓咖喱的香料味在口中彌漫，也消化着這頓午餐帶來的、遠超食物本身的複雜信息。女孩們清脆的笑語依舊在耳邊，讨論的話題已經轉向了下午的課程和貝絲新發現的甜品。

而唐施毓的心緒，卻如同窗外被風吹皺的湖面，久久無法平靜。背包裡，那張寫着拉丁文贊譽的紙箋，仿佛也帶上了一絲沉甸甸的、屬于星辰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