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寂伸手越過林序南的肩頭,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動作不重,卻像是在替他收起那些一時溢出的情緒。
下一秒,他微微低頭,笑意幾乎貼着林序南的耳廓落下,嗓音低啞而漫不經心,“都多大人了,做成功了還要獎勵啊?”
語氣輕巧得像拈起一枚剛剝開的糖,柔軟中裹着一絲不懷好意的甜,黏黏糊糊地繞進人心裡,讓人連心跳都慢了一拍。
林序南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整個人微微一頓,耳尖一點點染上紅,像被人抓住了什麼小秘密似的,急忙松開手,退後半步,“我、我太激動了……”
那點輕微的慌張、不好意思的退開、眼神的遊移,全沒逃過裴青寂的眼睛。
裴青寂半倚在桌邊,長腿微曲,手指随意搭在操作台沿上,唇角噙着笑,一副看穿卻不說破的樣子,像個無事人一般打量着林序南,整個人懶散得很,卻帶着說不出的從容和張揚。
他“啧”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早知道你抱得這麼認真,我就多晚幾秒再說話了。”
那句玩笑落下,空氣像被什麼輕輕撥了一下,漾出一圈圈溫熱的漣漪。
燈光落在他眼裡,淡金色的反光像某種靜靜燃燒的火。
不張揚,卻足夠灼人。
林序南看着那雙眼睛裡藏不住的笑意,像是輕輕撥了一下什麼,沒響,卻晃了一下心弦。
他迅速轉過身,低頭操作,将數據結果一項項保存。
鍵盤聲在夜色裡格外清晰,像是用密集的敲擊來掩飾情緒的混亂。
屏幕上的進度條一格一格地跳動,林序南卻始終不敢回頭。
他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那道視線還在,帶着一點笑意,一點好整以暇,還有一點……他不敢去确認的溫度。
明明隻是一個擁抱而已。
他咬了咬唇,連耳尖都紅得幾乎發燙。
“走吧,我送你回去。”
裴青寂的聲音響起時,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像是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聽不出多餘情緒。
林序南“哦”了一聲,動作慢了半拍才起身,低頭收拾資料,動作比平時規矩許多,像個試圖收起尾巴的小狗,生怕多露一點情緒被人看穿。
走廊燈光昏黃,光影在他們腳邊拉出一條并肩的影子。
林序南走得挺快,像是想盡快結束這段微妙的氣氛。裴青寂卻不緊不慢地跟着,步伐懶散,唇角像是一直挂着一抹不肯徹底放下的笑。
他站在門外,雙手插在口袋裡,看着林序南開門。
林序南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忍住擡眼看他,“你……早點休息。”
他說這話時,語氣軟得像棉花糖,眼神卻亂得像找不到地方藏的毛絨玩具。
“好。”裴青寂點了點頭,眼神靜靜地落在他臉上,像是在慢條斯理地拆一隻精緻的禮物,“你也是,别總熬太晚。”
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昏黃燈光,也隔開了裴青寂含着笑意的注視。
裴青寂看着緩緩合上的房門,眼神落在那扇門闆上久久未移。
他沒立刻轉身,而是靜靜站了片刻,像在确認某種情緒是否真的發生過,又像在給自己一點時間,平複心跳。
他輕輕歎了口氣,低下頭,終于邁步離開。
他一向自诩是理性且堅定的人。
哪怕再疲憊、再難熬,也從不輕易向人索取慰藉,連最親近的家人也不例外——
那些關于“依靠”與“親近”的舉動,在他看來一向是脆弱的标志。
可林序南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沒有預兆,也沒有保留,卻像是一記極其溫柔的重擊,悄無聲息地擊中了他心底某個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角落。
那一瞬間,他真的有種錯覺,自己這麼多年一個人走過來的路,好像終于,有人願意不問緣由地走上前來,和他并肩而行。
他的心髒跳得太快了,甚至有一瞬呼吸發緊。
不是驚訝,也不是尴尬——
是一種久違的、不受控制的悸動。
他擡起手看了看,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又松開。
手掌間仿佛還殘留着剛才那一瞬間觸碰到的體溫——
溫熱的,真實的,有點傻,但讓人想再靠近一點。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像是想把這點情緒笑掉,但沒能笑幹淨。
那份熟悉的自持與從容,被林序南抱上來的那一刻,忽然就有點握不穩了。
***
“終于快結束了。”
沈玉揉了揉脖頸,伸了個懶腰,視線落在桌上那一摞尚未歸檔的圖譜書頁上,語氣裡掩不住松快,“還剩四分之一……等回了所裡,我要狠狠犒勞自己一頓,火鍋、燒烤、甜品一個都不放過。”
“這是肯定的。”江思翊摘下手套,活動着手指,他剛把最後一本修複完成的圖譜冊整形歸頁,墨線還未全幹,紙張邊緣在風裡微微翻動。
他偏頭瞥了眼角落的繪圖台,“等裴博士把那最後幾頁補筆完成,我再繼續裝幀,完工大吉。”
門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着,裴青寂與林序南并肩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