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次駁倒失敗。”林序南歪着頭笑眯眯地看向裴青寂,“所以,裴博士,現在要不要合作一次準備PPT應付組會啊?”
林序南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在草裡打完滾的小狗,乖巧又讨喜。
裴青寂沒說話,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靜得近乎清冷,卻盯了足足有兩秒。
随即他“噌”地起身,動作幹脆利落,快速走進房間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取了出來,連帶着充電器也一并抱在懷裡。
随後,又不緊不慢地轉身去了廚房,開始煮咖啡。在咖啡機發出熟悉的運轉聲時,他順手點燃了一支新收到的線香,檀香混着咖啡的氣息緩緩氤氲開來,将整個房間染上了他特有的節奏感。
一切安排妥當,他才在地毯上的抱枕上坐下,姿勢筆挺,整個人像從畫裡走出來般矜持冷淡。
他仰頭看向林序南,語氣不疾不徐,“開始吧,那杯咖啡是你的。”
林序南就這麼站着看完了裴青寂一系列的操作,等回歸神來才用低咳一聲掩蓋,生怕自己笑了出來,“想不到裴師兄工作這麼有儀式感!”
說完,便坐在了裴青寂旁邊的抱枕上,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順手拿起那杯咖啡抿了一口,“味道不錯,入口微苦,尾調還帶點幹果香……意式濃縮加一丢丢肉桂粉,對吧?”
裴青寂偏頭看了林序南一眼,直覺讓他覺得這個人後面肯定還會有什麼語出驚人的話。
果然——
“師兄人變了,口味也變了。“林序南歎了口氣,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當初師兄不是最愛加奶嗎?牛奶溫度還要嚴格控制在六十五度以下,說什麼‘奶要溫滑,但不能搶了豆子的香’,說得那叫一個嚴謹。”
他停了下,慢悠悠地補了一句:“我有一次被你罵,就是因為把牛奶熱過了頭。”
裴青寂:……
這原主怕不是有什麼大病吧?
需要我替原主說聲sorry嗎?
他斜了林序南一眼,見那人正含着笑喝第二口咖啡,一副“寶寶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寶寶不說”的模樣,唇角抿得更緊了些。
“……專心做PPT。”
裴青寂一臉吃癟的模樣,随後冷冷吐出一句,把目光重新壓回屏幕。
他輕輕敲擊着鍵盤,眉頭卻隐隐皺了起來,似乎某些細節還沒理清。
林序南看着裴青寂微微皺起的眉頭,想了想才開口。
“師兄,要不咱們一起過一遍PPT吧?每次組會你彙報的信息量都太大了,我想學但是都記不住,現在難得有機會,讓我先學學。”
裴青寂看他一眼,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指尖一動,把PPT點擊播放切換到演講模式,光标停在第一頁的标題上方。
“在保存過程中因長期受潮、蟲蛀,以及原始裝訂松脫等原因,出現了多處結構性損壞,具體包括紙張斷裂、圖層剝離和邊角缺失等現象。”
他聲音清潤,節奏穩當,語調随着術語自然起伏。那些關于圖譜破損結構、裝訂方式的專業術語被他準确地嵌入句中,甚至帶上了些不自覺的講解語氣,像是多年研究沉澱後的肌肉記憶被喚醒。
“圖譜原裝訂為線裝,但多數線扣已斷,内頁散脫嚴重。邊緣存在多處手工剪裁痕迹,應為後期修補痕迹,不排除鄉土文獻自我整理的可能性。”
他一邊說,一邊翻頁。
PPT上的圖像切換到幾張材料分析相關的掃描圖,他的聲音也随之一頓,像是一個在舒适圈大秀泳技的人突然跳進了陌生水域,他的眼神在屏幕下方的圖示裡來回掃了一圈,像是在尋找某個關鍵點。
“嗯……這部分我們原本考慮對這一塊圖層……呃,用拉曼光譜……拉曼光譜儀來進行成分判斷。”
語氣微頓,像是确認自己沒有說錯技術名稱,他努力保持鎮定。
“但……嗯,信噪比太低了,掃描的時候……就沒掃出來結果。所以……後來就沒用。”
他的語調裡帶上了點不易察覺的心虛,像是為了掩蓋自己對“信噪比”這三個字其實沒什麼實感。
PPT左下角的圖像是一張發出幽藍色熒光的老紙頁,他點了下觸控闆,示意下一段内容。
“這部分,我們用了紫外熒光燈照射……可以看到一些墨迹區域……呃,熒光反應比較明顯。”
他咽了口唾沫。
“所以可能說明……這些墨裡面,含有……碳的……呃,嗯……碳顆粒?有機質?總之……成分比較複雜。”
你聽聽這些詞是我們這些文史手藝人能講明白的嗎?
他自己聽着都覺得别扭。
要說起古籍線裝、纖維斷裂,他能連講三小時都不帶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