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言扯扯嘴角,實在想不到面前這幅場景是怎麼回事。
城主府雖然已經是界當城裡最氣派的地方,但房間裡的裝飾,跟草大姐的客棧倒是差不多,都是一床、一桌、一椅,還有被圍起來放恭桶浴桶的地方。
是的,浴桶。
一個男人在浴桶裡。
但不是五師弟。
是狂鷹。
她敲門,她進來,見五師弟坐在椅子上,明顯剛剛洗完澡,周圍還有未散去的水霧。
但是浴桶裡有一個人。
那個人還一直動,發出嗚咽聲,頭露在外面,綠眼睛滿是憤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還是受水霧的影響,那雙眼睛除了憤怒,好像還有水汽。
林少言:“這是怎麼回事。”
她把小師妹哄回去睡覺,想着過來繼續馬車裡的對話,結果就看見了這一幕。
林少離轉過來,像個劣質的木頭小人一樣,關節硬邦邦的。
他轉過來說,“他來找師姐的。”
城主府到底有沒有守衛啊,就這樣讓一個帶刀的人進來了,就不怕他是來刺殺城主的嗎!
林少離斜眼瞪過去。
狂鷹還在掙紮。
林少言咳兩聲,莫名有些心虛,卻不知道自己的心虛從何而來。
“我就在那個客棧跟他見過一面,他當時在隔壁桌,都沒說幾句話。”
“師姐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這個男人被捆在師姐床上的時候,師姐不是說不認識嗎,師姐騙人。
他的臉上明顯說着這句話。
林少言理直氣壯道,“我不知道他名字,當然是不認識。”
她聽不懂西平這邊的話啊,那堆人說話叽哩咕噜的,就算中間夾雜着官話,她也根本沒耐心分辨。
突然,她想到什麼,又皺眉道,“他來找我,怎麼跑你房間了,他要對你不利嗎,這就是你說過的危險嗎。”
林少離見師姐對那個人瞪視一眼,心情稍微好起來一點。他也不像個木頭小人,臉上帶起更多的情緒。
“他說要找師姐,我就直接點了他的穴道,沒有問他。”
林少言走到浴桶邊,浴桶裡的男人見她過來,不再掙紮。
他穿着一身西平風格的短打,露出一節勁瘦的腰肢,腹部随着呼吸起伏,腰間那束黃色為主的彩色繩子在深色布料上,如同一朵花一般。
脖頸處帶着層層的骨鍊,頭發被編織起來,雙耳處都有搖曳的狼牙。
林少言讀的話本裡沒有說,這樣的打扮在西平裡,已經是格外隆重了。
或者有,隻是她忘了。
林少言對他說,“我解開你的啞穴,如果你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你就可以走,如果你不好好回答,那你就一輩子待在浴桶裡吧。
你答應,就眨眨眼睛,哦,眨眼睛了,你答應了哈,反悔的話,穴道可就一直鎖着了。”
人哪有不眨眼睛的,狂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迫答應,而等他終于可以說話了。
“诶,用官話,我聽不懂西平話,并且你小聲點,大晚上的,吵到人怎麼辦。”
狂鷹閉嘴,漲紅着臉,呼吸加大,過一會兒,他慢慢平穩下呼吸,用不太标準的三國官話回答,“我找你。”
“我知道你找我,你找我幹什麼?”
林少言摸自己的下巴。
這個人從客棧裡逃走,她是知道的,當時鞭子突刺,巧合下,将他身上的繩子割斷了,人就跑了。
她都發現了,五師弟肯定也知道。
但其實林少離注意力都在身後的師姐和當時的敵人身上,完全沒有在意逃走的人。
在他看來,這個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肯定有陰謀,說不定,就跟高柳疏她們是一夥的。
他來之前,就知道了這裡形勢複雜,更别提還有前任刺史留下的情報,這個高柳疏異軍突起,實在是不可尋常,而她有招有式,一定有門派在背後。
現在江湖門派,要不就固守一方,要不就卷入亂世硝煙。
以禦鳥為技的百鳥門,和以機關聞名的公輸家,已經被燕國的景公子收入囊中。
以相面為生的姑布子卿,和觀星占蔔算無遺漏的靜思道長,都被大周皇室奉為座上賓客。
至于西平,西平地勢低平,江湖人士藏匿之所甚少,基本上都被王室收繳于内。
現在中立的門派不多,就連他的師傅,不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之處嗎。
林少離走過來,他倒是觀察過,這個男人跟那個高柳疏不是同門,首先,此人不帶大刀,其次,點穴時,觀他内功,也跟高柳疏功法不是一個路數。
那是什麼人?
難道跟落草平她們是一夥的?
狂鷹張張嘴,臉不知是漲紅的,還是羞紅的,語氣惡劣道,“你要對我負責!”
林少離:!
林少言皺眉,“我對你負責什麼?”
狂鷹:“你看了我的身體,我就是你的男人了,我得跟着你。”
林少離:!
林少言:“我看你的身體,你就得跟着我了?這是哪裡的規矩,你說清楚,你到底為什麼過來,不要敷衍我。”
狂鷹臉色由紅變白,白了一瞬後,他整理心神,最說不出口的已經說出口了,那麼接下來的,就好說了。
西平大大小小的部落氏族不計其數,每個部落的規矩也有不同。
狂鷹來自一個專門給大氏族養馬的小部落。養馬技術繁雜,所以最開始,養馬養得最好的,是一個女人,也是她,使得這個部落開始專門養馬,專供給某個大氏族。
而馬匹,也是母馬更加珍貴。
久而久之,在這個部落裡,女人地位遠遠高于男人,男人隻能負責一些粗笨的工作,決策和管理都由女人擔任。
之後,有了這麼一條規定,如果男人的身體(特指下半身)被某個女人看了,那麼這個男人就屬于這個女人,要供養她的馬隊,也要在她需要時,獻上自己的身體。
林少言:“等等,打斷一下,你在床上的時候,就光着了呀,你不是應該去找扒光你衣服的那個人嗎,她才是第一個看你身體的啊。”
狂鷹,“她不是……”
狂鷹吞吞吐吐,在林少言催促下才說,“她蒙着眼睛,用氣功把衣服弄碎了,沒看見我。”
林少言震驚,“誰呀,武功這麼好,隻碎衣服不傷人?不對,繩子呢,隔空給你綁的,還有,你被下藥了吧,藥也是隔空給你下的?”
狂鷹大喊道,“你管那些做什麼,反正我就是要跟着你了!”
漏洞百出,林少離一個字都不信。
林少離看向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