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在無數謝氏家奴中,得到識字讀書的機會。
然後一步一步,到了姓謝的旁邊伺候,要知道,不知多少人,想要到姓謝的旁邊伺候都不可以。
作為一個奴隸,成為主人旁邊最得力的下人,就是他應該有的最終目标。
但他不願意,他還是不願意。
廉明也不願意。
廉明似乎也在自己的打算,也在背地裡做一些什麼。
但那些,都随着一杯毒酒,和他的死亡再也不見天日。
他跟廉明也認識,還是從小認識,他們一起識字,一起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下人。
但他跟他,呵,一個器皿裡的毒蟲,對彼此哪裡會有善意。
在器皿沒有打開之前,誰都不能說自己是最後的赢家。
廉明長相比較幼态,眼睛又大又圓,他也樂意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樣,來取悅主人。
謝緻義也不想想,如果廉明真得就像外表一樣,怎麼把他周圍的大小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要不是做不到,廉明早就把他殺了。
沒想到最後,是他殺了廉明。
廉明在謝緻義死之後,就明白了自己也活不長。
他洗淨沐浴,衣着整齊,頭冠高立,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等他。
廉明雖然是仆人,但他的房間比外面九品官員的屋子還要好,瓷器擺件也名貴,作為謝氏子弟的親信仆人,他受到過很多的孝敬賄賂。
他的房間也很好,比廉明都要好,但那又怎麼樣,這些又不是他們的,不過是主人的賞賜,下一秒言語有失,就會被收回去,同時收回去的,說不定還有自己的性命。
他們連自己都不是自己的。
廉明坐在椅子上,格外放松,他知道他是來殺他的。
廉明也沒有問,為什麼不能帶他一起走。
他們不是朋友。
哪怕他們一起長大,有着相似的過去,有着相同的目标,也不是朋友。
所以他沒有問。
他甚至猜到了他的選擇。
他僅僅說了一句早知道,就自己開始倒酒。
早知道什麼呢,早知道他也去私下聯系二殿下嗎?
這樣子,就換成他來殺他了。
在謝氏裡裡應外合的,隻有一個就夠了,多了,怎麼顯得出自己的聰明和手段,怎麼讓自己變成一個更有份量的人呢。
棋差一招,在器皿裡的毒蟲,終究還是他成為了最後的赢家。
至于從一個謝氏的蠱皿,跳到另一個蠱皿裡,有區别嗎?
清夜不清楚,至少現在,他的新身份,不是一個奴隸了。
廉明倒酒的時候對他說,清正,把我放在外面燒了吧,記得把我的骨灰灑遠點,我怕到了下面,還要去伺候那個蠢貨。
他當然答應了。
他沒有叫其他人,一個人拉着闆車往外面走,他沒有武功,所以走得很慢,闆車上是被草席卷着的屍體。
屍體燃燒的味道很不好聞,但他也習慣了,他手下人命也不少。
他以為自己會為了廉明流一滴眼淚,但他居然沒有。
他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呢。
黃沙地風沙依舊,他把骨灰混在其中。
謝氏的人不會到這個地方,你的魂魄從這裡下去,到了地府,也不會再伺候他們了吧。
或者你會投胎轉世,那就祝福你就做個沒有心智的豬狗,那樣子,也會比這輩子幸福。
清夜想起廉明在喝下酒後,長歎一口氣,然後笑了。
不是那種僞裝天真的笑,是發自内心的,令人一看,就知道他現在心情非常好的笑,。
他說,他終于可以休息了。
他說,他好累。
他說,清正,再也不見了。
再也不見了。
清夜笑着點頭。
天雷湧動,金光閃爍,無名山位于三國交界地帶,天朗氣清下,無數人都在仰望,在贊歎,在佩服,在詩興大發,在提筆作畫。
清夜望着天,笑得無比溫柔。
這樣的異象存在了好幾天,他們也終于到了目的地。
子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