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得羅金椛心中更不是滋味,楚烏禾每次出來都是這麼大陣仗,奢靡又張揚。
烏禾浩浩蕩蕩來,打老遠就聽見羅金椛那嚣張跋扈的聲音。
她看向坐在地上捧着蛐蛐屍體,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楚烏涯。
烏禾忽然不想認這個弟弟了。
她輕咳了一聲坐下,仆人自覺地擺好凳子。
“浪穹郡主出言不遜。”烏禾捏起一顆櫻桃,搖晃了兩下,揚唇一笑,“打。”
羅金椛是南诏王後的親外甥女,祖父又是先南诏王,有免死金牌在手,尊榮無比,僅次于烏禾,從小二人便互看不順眼,連王後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小孩子打打鬧鬧,二人也确實如此,從未動過真格。
宮人有些猶豫,連羅金椛都面露震驚,吵着道:“我要告訴姑母。”
烏禾道:“怎麼,想違抗本公主的命令?”
宮人連連遵令。
一聲聲戒尺拍打手掌的清脆聲夾雜着羅金椛的哭泣在院子裡回蕩。
櫻桃的汁水沾在烏禾白嫩的手指上,烏禾皺了皺眉,擡起手端詳,不經意間瞥見羅金椛被打出血的手,覺得二者相似。
于是她頑劣幼稚地擡起手朝羅金椛揮了揮,展示手上的櫻桃汁水,袖口絢爛的圖案舞動,像隻惡蝴蝶。
羅金椛怒吼道:“楚烏禾,你欺人太甚。”
她聲音太響,吓到了烏禾,烏禾收手,委屈地蹙起眉頭而後又盈盈一笑,“本公主這不叫欺人太甚,我是公主,對你而言,這是賞賜,你該拿手捧着答謝恩賜,從前本公主不與你計較,但不代表你可以蹬鼻子上臉。”
羅金椛沒被這麼訓過,不管三七二十一道:“我呸,你算哪門子公主,你不過是一個雜種,楚烏禾你不知道吧,你根本不是姑母姑父親生的。”
烏禾像是聽到了巨大的笑話,慢條斯理擦拭櫻桃汁的手一頓。
嘴角勾了勾,緩緩俯下身子,望着跪在地上孱弱的羅金椛,眼底溢出一絲嘲諷,“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呀,不會被本公主打傻了吧,行吧,本公主是個心善的,就饒了你,本公主善良吧。”
羅金椛還想再口出狂言,可手掌傳來疼痛的警告,楚烏禾就是個笑面虎,可談笑春風,也可置人于死地,尤其是今日,楚烏禾像是吃了炸藥一樣,下手這麼重。
她隻得忍下來,咬牙切齒道:“善良。”
“很好。”
烏禾起身,“以後乖乖地,别讓本公主再聽到本公主低誰一等。”
她楚烏禾是南诏最尊貴的公主。
沒有人可以在她手中奪走父母的寵愛,她的尊榮與富貴,沒有人可以。
她的蠢貨弟弟也不可以,但比起那個半路殺出來的哥哥,她更願意分享給弟弟。
楚烏禾摸了摸發辮上綁着的風信子似的銀鈴,眉眼一轉,瞥見坐在地上還在憐惜蛐蛐的楚烏涯,眉頭忽地一皺。
恨鐵不成鋼道:“走啦。”
楚烏涯立馬站起,朝羅金椛做了個鬼臉,狗腿子似的緊跟在烏禾身後。
“阿姐,你可算醒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不知道。”烏禾哼了一聲:“我看你倒一門心思在蛐蛐上。”
“話不能這麼說,太醫說你沒什麼事,我又想着有阿爹阿娘陪你,就想着先準備一年一度的蛐蛐會,我的蛐蛐王本來是要赢的,誰料還沒出窩,就被羅金椛一腳踩死。”
烏涯憤憤不平說一堆,走在前頭的烏禾蓦然停下。
眼神黯淡,落寞道:“阿爹阿娘沒有陪我。”
烏涯愣了一下,烏禾繼續提着裙子走上石階,滿不在乎道:“他們去陪新兒子了。”
烏涯這下更加茫然,瞠目結舌問,“那羅金椛說得是真的啊?阿爹阿娘真還有個兒子啊!”
“嗯。”烏禾雲淡風輕颔首。
小王子頂着一隻虎頭帽,跳腳到烏禾跟前,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連帽子都抖了一抖,“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我經常惹禍,阿爹阿娘本來就不待見我,但好在就我一個兒子,如今又多了一個,那南诏王的位子又多了個對手。”
“就你那樣,一天到晚招貓逗狗,南诏人才輩出,就算沒有他也輪不到你,你還是先想想你蒙舍首領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吧。”烏禾毫不留情道。
“阿姐,你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呢,我們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烏涯撅着嘴委屈巴巴的,“那别的不說,就說阿爹阿娘的寵愛,本來你六我四的,你是姐姐本王子我不計較讓你一點,可那新來的一來,又多年未見,他們指定更加疼愛他,這下他占了五成,阿姐四成,我就隻有一了……”
楚烏涯豎起手指頭,欲哭無淚,“那新來的一來,還有咱的容身之地嗎?”
烏禾低垂着鴉睫,平靜無聲,她原先感謝弟弟不成氣候,讓她未來得以像阿娘那樣,做完公主,做王後,依舊是南诏最尊貴的女子。
但那個人一來,或許正如羅金椛所說。
内心桑麻捆繩纏繞,心煩意亂,耳邊是阿弟的喋喋不休,聒噪至極,她擡手狠狠叩一擊弟弟的腦門,“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小王子本欲哭無淚,一個暴叩眼角溢出淚花,揉着腦袋委屈道:“那阿姐你說怎麼辦啊。”
小公主下手重了,好不到哪去,揉着手指道:“先别自亂陣腳,說不定,他就是個笨蛋。”
“可那羅金椛說了,他玉樹臨風又聰明絕頂的,跟本王子不相上下。”
說着擺弄了下自己的老虎帽子,眉眼飛揚,抑不住的自戀。
烏禾習以為常,白了他一眼,“羅金椛的話你也信?她方才還說本公主不是阿爹阿娘親生的呢。”
烏涯喃喃,“是哦,簡直胡扯。”
烏禾沒有把羅金椛胡扯的話放在心上,她隻在意那個人究竟是何樣子,是笨的還是聰明的,父王母後愛他愛到何種程度。
烏禾道:“走吧,去找阿爹阿娘,順便看看新來的究竟長什麼模樣。”
小王子聽後,撩了下額前的劉海,“好啊,本王子倒要看看究竟是人是狗,吾與兄熟俊!”
烏禾又敲了他一擊,“笨蛋,誰讓你比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