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怎麼了殿下!”
“快快快!快傳禦醫。”
曦和殿沸沸揚揚慌作一團,跑去請禦醫的小男奴連路都走不穩,跌了又爬起,一瘸一拐跑,誰都不敢怠慢。
午時小公主就覺得胸口又悶又熱的,本以為是中暑,早早回了寝殿歇息,可沒料到,胸口那火星子一點點蔓延,燃燒至整片身軀,她的五髒六腑,每一寸肌膚都被烈火灼燒,血液烤得沸騰,恍惚要爆破肌膚,噴湧四濺,就連眼珠子都擠得脹痛。
她不像是被扔進烤爐,像是在自燃,體内有一座阿鼻地獄,要吞噬她。
迫切地需要一場甘霖沖滅大火,沖刷她每一塊血肉。
于是用寒水裹挾每一寸肌膚,可于事無補。
迫切地想要什麼。
但又說不出那是什麼,好像是一種無窮無盡的東西。
手指猙獰地蜷縮成一團,隻能抓到無邊虛無。
南诏王和南诏王後焦急而至,見小公主那張可愛俏臉此刻猙獰地擠作一團,五官和皺紋堆積,因痛苦扭曲,衣衫被冰水浸透貼在身上,額頭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的身體忍不住亂動,被宮人按住,好讓禦醫診脈。
南诏王和南诏王後見此,心疼至極,南诏王後擰着帕子哭得泣不成聲,一進屋便跑過去癱在女兒床邊。
南诏王還算理智,兩條腿微微顫抖,路走得有些不太穩,強撐着身體問。
“小公主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禦醫診了好幾次脈,眉頭皺得一次比一次深,整張臉五味雜陳,不可置信,他拱手,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見禦醫這般模樣,南诏王的心涼了半截,兩條腿軟得站不穩,扶着一旁床架,聲音都在哆嗦。
“無妨,你隻管說,本王撐得住,不管花費多少财力,不管是多稀世的藥材,本王都要找來救阿禾。”
禦醫隻得硬着頭皮答:“回……回王上,殿下面色紅潤有澤,脈象均勻有力,非常健康,無……任何大礙。”
南诏王一愣,指着床上“健康無礙”慘叫打滾的烏禾。
“公主若無礙,怎會如此。”
禦醫倏地跪在地上,“是臣無能,診斷不出殿下何病,還望王上另請高明。”
南诏王深深閉上眸,沉重歎了口氣,若是南诏最厲害的禦醫治不了阿禾,那還有誰可以。
他突然想到濟時拯世,杏林天下的濟世門。
趕忙道:“快!快去請蕭公子和司徒姑娘。”
彼時已是亥夜,蕭懷景和司徒雪在睡夢中被人着急忙慌叫醒,穿上衣裳刻不容緩架來曦和殿。
司徒雪從小習醫,這些年走南闖北,什麼疑難雜症在她眼裡也不過爾爾,若大言不慚些,京城皇宮裡老太醫的醫術也還沒有她厲害。
她首先給小公主把脈,脈象确實健康,甚至氣血很足,于是檢查她的身體,都沒有什麼問題,連一個傷口都沒有。
她開始百思不得其解,南诏王問她如何,她如實答:“回王上,公主并沒有什麼大礙。”
又是沒什麼大礙!
躺在床上,痛得啃床架子的烏禾受夠了,口齒不清虛弱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庸醫,什麼都診斷不出來,本公主怎麼會沒什麼大礙,本公主都快被火燒死了。”
庸醫?司徒雪從來都是在華佗轉世,醫術高明的追捧下,從未有人質疑過她的醫術,想要辯駁,卻被師兄輕輕攔下。
蕭懷景繞到她身前,朝公主行了個禮,慢條斯理給她把脈。
“回王上,殿下是因白日中暑,心火太旺的緣故,在下開一副藥,讓人給殿下服下便可好轉。”
南诏王還是有些質疑,“隻是心火太旺?”
蕭懷景答:“回王上,隻是心火太旺。”
聽此,他才松了口氣,“那便多謝蕭公子和司徒姑娘了。”
喝了藥後,烏禾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南诏王見此,以為小公主真的沒什麼事了,連連感謝蕭懷景。
子夜,南诏王宮依舊燈火通明,蕭懷景和司徒雪離開了曦和宮。
二人走在宮道上,司徒雪問:“師兄為何不讓我反駁,那公主什麼問題都沒有,分明是在裝病折騰咱們。”
蕭懷景溫和答:“我開一副藥讓她睡過去便好,我們來到南诏王宮人不生地不熟,沒必要起不必要的沖突。”
司徒雪漫不經心問:“隻是因為這?師兄難道不是因為在讨好南诏公主?”
蕭懷景沉默不言,眉眼依舊溫和,望着南诏天空明亮皎潔的月亮。
直到司徒雪道,“那不是檀玉嗎?”
蕭懷景放下昂首,遠遠望去,子夜空無一人的宮道上,一抹群青色的身影在宮道盡頭,伴随着幽幽的鈴铛聲,一點點逼近人的耳膜。
蕭懷景總覺得這個少年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怪。
可師妹覺得他弱小無辜,命運坎坷卻依舊心地善良。
好像看着也是如此,少年總是溫和地回應别人,嘴角挂着笑意,像春天山谷裡的泉水,清澈又溫柔。
可那雙清冷的眸,總像是一潭黑沉沉的死水,沒有生機,深深見不到底,一陷進去,就會吃掉你。
連帶那笑,都顯得機械。
“原來是蕭公子和司徒姐姐。”
檀玉步履緩緩走來,嘴角漾着笑意。
人畜無害。
檀玉雖是南诏大王子,但他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不以殿下自居,反以平民之身相稱,名利更是淡如水,實乃君子所為,多少王孫貴族能做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