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的,你不可能打敗吉良涼介的。”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玩吉良涼介那種過家家的遊戲。”
......
“我就知道,哥哥是最厲害的!我要和哥哥一樣,打敗吉良涼介,然後一起成為世界第一。”
“吉良涼介,我和那個膽小的家夥不一樣,我要親自擊敗你。”
“我們比一比,誰才是日本第一。”]
“呼,呼,呼——”
糸師凜躺在草皮上,黏膩的後背抵着紮人的足球草地,鼻腔裡充斥着人工草皮特有的橡膠味。
大腦有些恍惚,糸師凜刻意規避着那個近在咫尺的身影,偏過頭去将視線轉移到天花闆上,室内球場穹頂的聚光燈在他視網膜上投下刺目的光斑,像無數根細小的銀針,一下又一下紮進意識深處。
汗水順着鬓角滑進耳朵,癢癢的,但糸師凜已經卻懶得去擦。
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那些被刻意塵封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循環播放。兄長離開時的背影,單薄而決絕,行李箱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早點滾回家去吧,凜。”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多年來喘不過氣。
此刻他終于明白,哥哥當年轉身離去,不是因為懦弱,而是早已看透了這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一開始,他還在思索,吉良涼介如今的水平究竟如何,藍色監獄是否對他有所改變,他是否還能維持那副自信的摸樣?
可是看到最後,他覺得自己錯的徹底。除了吉良涼介,另外兩個人的實力在他看來不過爾爾。
他早該知道的,一開始藍色監獄對于他來說都像過家家一般,乏味可陳,那對于吉良涼介更是如此。
藍色監獄無法改變吉良涼介,但吉良涼介在改變藍色監獄。
在賽場上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編排的舞蹈,優雅而緻命。吉良涼介的傳球、過人、射門,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得令人絕望,甚至還将這種理念延伸到了他的隊友們身上。
糸師凜想起自己在訓練場上無數次的揮汗如雨,那些自以為是的進步,在吉良涼介面前竟顯得如此可笑。
原來當真正站在對立面時,天賦的差距,真的可以像天塹一樣,将人徹底擊垮。
指尖無意識地摳着草皮,塑料纖維紮進指甲縫,傳來細微的刺痛。這種真實的痛感,反而讓他混沌的思緒稍稍清明。
“反正那樣強的哥哥也是這樣逃走了不是嗎,自己就此認輸也沒什麼吧?”
這個念頭如毒蛇般纏住他的心髒,冰冷的觸感蔓延全身。放棄的念頭一旦生根,便迅速瘋狂生長,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解脫。
然而,當糸師凜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的卻是小時候的場景。
隻身一人,小小的自己,抱着足球站在電視機前,屏幕裡僅僅比自己大一歲的吉良涼介露出肆意張揚的笑容,從那時開始便成了他追逐的夢想。
那些在深夜裡反複觀看的比賽錄像,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戰術分析,還有對着錄像一遍又一遍練習的射門動作...... 這些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與吉良涼介剛才漠然又輕蔑的眼神重疊。
胸腔裡傳來一陣鈍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拼命掙紮。糸師凜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鏽味。
糸師凜不想承認,但内心深處,那個倔強的自己還在呐喊。
就算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追逐,難道就要這樣輕易放棄嗎?哥哥的逃離,真的是他想要的答案嗎?
如果就這樣逃走了,名為糸師凜的存在還剩下什麼呢?
恍然思索間,他聽見吉良涼介起身時時球衣摩擦的窸窣聲,那抹白色即将徹底背向自己。
“等等——”别走。
喉間擠出讓自己都陌生的嘶啞聲響。糸師凜撐着草皮坐起,膝蓋的刺痛突然變得清晰可辨。
吉良涼介頓住腳步,側頭時白發掃過耳尖,沉寂的琥珀色瞳孔微垂,映着對方微顫的睫毛。
蟻生十兵衛吹了聲口哨,然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喲,野狗終于要搖尾巴了?”
回應他的是糸師凜站起身時帶起的草屑飛濺。
少年的綠色眼眸在汗水浸透的劉海下灼灼燃燒,像被暴雪掩埋後卻仍倔強燃燒的火絨。他走向中圈的步伐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與記憶中的懦弱幻影決裂。
“再來。”兩個字砸在草皮上。
吉良涼介微頓,嘴角勾起的張揚弧度恰好與糸師凜記憶中電視裡的畫面重合。
電光火石之間,足球在草皮上擦出黑白色的光痕。
接下來,糸師凜帶球突破的路線和動作近乎瘋狂偏執,像是要将壓抑許久的東西一腦股宣洩出來。
避開吉良涼介的瞬間,與對方擦肩而過時,糸師凜在漂亮的眼眸裡看見了自己面部猙獰的倒影。
“可惜——”輕聲歎息。
當糸師凜全力起腳射門時,那個本該死機的白色門将突然動了 —— 數據組成的手掌穩穩抵住足球,指尖甚至擦出藍色的電流。
全場寂靜。
糸師凜的射門姿勢凝固在半空,像被定格的破碎雕塑。
他木然地看着門将将球抛給吉良涼介,看着那個白色身影如離弦之箭啟動,看着足球在千切豹馬與久遠涉之間畫出緻命的倒三角軌迹。
當吉良涼介完成最後一腳推射時,糸師凜聽見自己胸腔裡傳來 "咔嗒" 一聲 —— 是某種信念破碎又重新的回響。
比分牌跳成 5:1 的瞬間,“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吉良涼介仰起頭,雙手向後捋動白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餘光掃過低着頭咬緊嘴唇的糸師凜,觀察了一會,忽然露出燦然的笑容:
“作為下一關的門票 —— 時光青志來吧。”
“好吧,時光是唯一一個進球的也沒辦法......?!狗屎啊,糸師凜你真哭了?”蟻生十兵衛先是幽怨地嘟囔着什麼扭頭看向糸師凜時卻瞬間換上一副見了鬼、難以言盡的摸樣大喊道。
糸師凜垂眸盯着自己沾滿草屑的球鞋,下颌繃成鋒利的直線,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吵吵鬧鬧的聲音灌進耳朵,糸師凜擡眸,挂在濃密又纖長睫毛上的淚珠猝不及防滾落,他似乎掩飾般地,立刻條件反射地作出擡手抹過眼尾的動作,指腹蹭過泛紅的皮膚,卻怎樣都無法拭完那層不斷溢出的倔強水光。
“啰嗦,走了。”
白皙臉面上泛紅的眼角和點點晶瑩的水珠與糸師凜轉過身來露出的面無表情的酷哥面容形成詭異的反差,他大步向前,朝着與吉良涼介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遠處傳來閘門開啟的提示音,吉良涼介的隊伍已經走向通道,唯有那個白色門将還站在原地,對着離開的幾個身影,機械臂高高擡起,似乎在行一個告别禮。
這一次,糸師凜沒有選擇再固執阻攔,也沒有迫不及待地追上去,因為他知道,在那個雪夜以後,吉良涼介再也無法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