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阿姨不相信我們,是不是可以用身上的痕迹讓她相信,可是沈潮钰會願意給别人看那些傷痕嗎,她不敢保證。
如果我們逃走的話,可我最遠隻到過鎮上,去了鎮上再去哪裡呢?怎麼樣才能偷偷坐上去别的地方的火車?
無論去哪,離開這裡。
沈朝因就這樣想到了陽光從窗簾縫隙中透出的時候,外面傳來阿姨的說話聲,她連忙閉上眼睛把自己悶在被窩裡裝作還在睡的樣子,思考編一個怎麼樣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紅腫的眼睛和枕頭上的淚痕。
但她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真的睡着了,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已經錯過了早飯,迷迷糊糊的睜眼時,看到沈潮钰坐在她的床邊看書。
沈潮钰看到她醒了,露出一個笑容:“怎麼今天賴這麼久的床,眼睛怎麼腫了,做噩夢了嗎?”
沈朝因看他一如往常,好像昨天晚上真的是一個噩夢,可是膝蓋上被木地闆印出的痕迹告訴她不是夢,她的聲音很沙啞:“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夢見了什麼還記得嗎?”沈潮钰看着眼睛紅紅的沈朝因,耐心的詢問她,“不過,先去洗漱吃點東西,我給你藏了一個包子。”
沈朝因沒有心情吃包子,沈潮钰這樣讓她更加難過,她攬着沈潮钰的脖子痛哭,編了一個拙劣的噩夢:“我夢見一個鬼追我們,我跑的好累都跑不過那個鬼。”
沈潮钰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鬼沒有追上你,你還活的好好的,睜開了眼睛。”
沈朝因借着這個拙劣的理由哭了很久,被其他人笑話了很久是膽小鬼。
沈朝因覺得自己确實是一個膽小鬼,每一次想要和沈潮钰提起那個晚上時都沒有勇氣說出口,好幾次看他的眼睛裡都是欲言又止。
她想,要不還是找護工阿姨幫忙吧,去旁敲側擊的試探一下。當她看到食堂廚房隻有沈潮钰和阿姨時,心想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站在廚房門的拐角剛打算進去,隻聽見阿姨對沈潮钰說道:“今天晚點去三樓,這次聽話點,不要反抗。”
沈朝因的腿就像被灌了水泥一樣釘死在原地,心裡剛燃起的一絲絲希望被一場凍雨澆透,整個人就像跌入冰窖後被冰錐刺穿了身體,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幫兇。
沈朝因頓時有些絕望,自己是沈潮钰口中不能依靠的孩子,大人們是兇手和犯人。她沒有注意到沈潮钰已經發現了她,直到她對上沈潮钰的目光。
她下意識逃跑了,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逃,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入眼是粼粼的湖面。
沈朝因看着流動的湖水感覺有些呼吸不上來,沿着湖邊踉踉跄跄的走向那叢隐匿的紅色鸢尾。
手腕上的紅寶石被太陽曬的閃閃發亮,像是馬上要燒起來的火焰。她跌坐在花叢前,盯着紅色的手繩,“焰紋在沿着手臂攀爬,蔓延到我的胸口,灼燒着我的心髒。”
熟悉安心的氣味出現在身後,沈潮钰的手心貼上了沈朝因的肩膀:“朝因。”
沈朝因知道他會來,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她擡頭看向他,背着光的臉有些模糊不清,她張了兩次口才說出話:“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明明是詢問的話語,卻是肯定的語氣。
“關于什麼。”沈潮钰感覺沈朝因好像知道了什麼,但又擔心是自己多想,于是維持着穩定輕聲問她。
沈朝因探尋着他眼睛裡的破綻,事實上哪裡還需要破綻,她下定了決心:“今天晚上,你要去哪,檔案室嗎?”
沈潮钰的手頓住了,他沒有想到沈朝因會知道的這麼多,突然腦子裡閃過沈朝因前幾天早晨的痛哭,剛好是他去三樓的那個夜晚。
他的眼神躲閃,下意識的收回手不敢碰她,别過臉才說道:“你看到了?”
沈朝因不敢看他,淚珠砸落在草地上,她擦擦臉,帶着哭腔說不清楚話,“一定有辦法的,你去學校報警,讓警察來。”
沈潮钰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淚:“我試過了,朝因,沒有用,我試過了。”
“為什麼?那麼明顯的傷痕。”沈朝因抓着他的手臂難以相信,她甚至覺得是沈潮钰害怕報警,所以騙她的。
“他們總是更有辦法一點,比如改掉我的檔案,比如僞造我有精神病。”
沈朝因的眼睛看向他,16歲的沈潮钰在她眼裡一向是可以依靠的存在,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沈潮钰單薄的像一個沒有威脅的娃娃。
沈朝因張手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收緊自己的手臂:“我們離開這裡,一起離開這裡,今天晚上就走。”
沈潮钰覺得她的想法天方夜譚,但還是拍拍她的脊背安慰她,沈朝因的眼淚透過那層薄薄的衣料,打濕沈潮钰已經愈合的傷痕,他的傷痕好像盡數裂開,又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