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煉人丹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小荒城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落入魔尊手中化作丹爐中的“人材”。
也不能怪他們太膽小。
隻能說是魔尊名聲在外。
據傳魔尊出身于西魔州,并非天潢貴胄,而是鄉野走出的一稚齡少年。按理而言,魔尊之位怎麼排都落不到他的頭上。
魔尊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彼時西魔州大亂,他孤身一人殺得血染蒼穹、天地變色,讓那些魔頭們不敢争鋒,更無人敢置喙。
這般殺胚,誰敢與他當面叫闆?
想來世間隻有劍尊敢一試鋒芒。
前些時日,劍尊與魔尊于荒漠約戰,後續勝負不知,魔尊下落不明,現在傳出身受重傷的消息,倒是有幾份可信。
如此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倒讓小荒城人聲逐漸冷落。
沒想到在這風口浪尖之上,竟然還有人不怕死,一意孤行要出城去。
葉景閑勸說道:“要不再等等。”
謝鳴玉以紅紗遮面,金玉墜于上,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像是沒聽見葉景閑所說的話,擡眸望着遠處漠漠黃沙。
葉景閑:“外頭很危險,都說魔尊……”
謝鳴玉皺眉:“你話好多。”
葉景閑怔然解釋:“我隻是擔心。”
謝鳴玉轉過身來,眼瞳漆黑:“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
葉景閑想也沒想,一口應下:“當然。”他又憂心忡忡,“可若是遇到魔尊,我力有不逮該如何是好。”
謝鳴玉掀起唇角,笑了:“那你就去死。”
柔弱又薄情。
看着他眼尾的一點朱砂痣,卻絲毫不覺得惡毒,隻覺得理所應當。
葉景閑被迷得恍惚,甚至都沒聽清究竟說了什麼:“好……”
小荒城外三面臨黃沙。
黃沙如煙,遮天蔽日,呼吸間皆是灼熱的沙石腥味。
一隻渡鴉振翅飛過,在上空盤旋。
從往下看去,兩人跋涉于黃沙間,如同螞蟻般渺小,留下一道蜿蜒的腳印。
葉景閑已經有些悔意。
不敢這般貿然答應謝鳴玉帶他出來。沙漠無垠,在其中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咳嗽了一聲,嗓子被曬得喑啞:“……要不歇歇?”
謝鳴玉抓住被風吹散的紅紗,遮擋住了毒辣的日光。
“歇什麼?”
葉景閑吐出一口沙:“你不累麼?”
謝鳴玉反問:“你不行了?”
葉景閑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
縱然年輕不懂事,但他也知道不能在心上人面前說不行的道理。
咬着牙:“我隻是怕你累了。”
謝鳴玉:“我不累。”
沒尋見夫君,怎麼會累?
再者說了,什麼柔弱什麼嬌氣,都是要留給夫君在的時候。
等到趴在夫君懷裡,再提一提遠千裡橫跨沙漠的苦楚,豈不才能襯托出他的萬般深情,忠貞不二?
至于葉景閑……不過一路人罷了。
謝鳴玉催促:“快些。”
看起來是真的很想去尋劍尊了。
葉景閑不知是該酸澀還是該苦楚,諾諾道:“我們這般無頭蒼蠅亂撞,也找不見劍尊。”
謝鳴玉問:“你有何辦法?”
葉景閑:“不如先回小荒城等劍尊歸來……”
謝鳴玉豎起一根手指:“噓。”
葉景閑一怔,地上黃沙震顫,馬蹄聲聲入耳。
沙塵滾滾,有一行人馬從遠處奔來。
來人皆一襲黑衣、黑紗遮面,腰間别着長刀,其上厚厚一層血垢。
後面拉着一廂廂的貨物,同樣用黑布蒙着,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
隻能從深深的車輪轍印中分辨出上面貨物的分量不輕。
沙漠中的行商并不少見。
可像他們這般訓練有素,隊伍整齊,隐隐呈攻守之勢的不多。
林景閑不欲與他們發生沖突,選擇避讓。
馬蹄從面前踏過。
車輪滾滾,掀起黑布一角,隐約見到裡面蜷縮着的人影。
雙方擦肩而過。
原以為相安無事,不料領頭的黑衣人一拉缰繩,馬兒一聲嘶鳴,前肢高高擡起,停留在了謝鳴玉的面前。
隐晦不明的目光掃過。
在沙漠中穿行,不免被風沙吹得污頭垢面,狼狽不堪。
就連黑衣人也不例外。
這般,更襯得這一抹白如皎月,懸挂于滾燙的熱潮中,熨帖清爽。
黑衣人直勾勾地盯着,突而啞着聲音:“帶走。”他頓了頓,“魔尊會喜歡的。”
謝鳴玉聽見“魔尊”二字,眼睫顫了顫。
流露出的不是害怕,而是……惱火。
葉景閑:“你們是魔修!?”
黑衣人連個眼神都沒分給葉景閑,長長的馬鞭一甩,破空而來,就要纏住謝鳴玉的腰,手腕一轉順勢帶上馬去。
葉景閑拔劍相擋。
一個照面,沒支撐太久,就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掙紮着爬起,就又被一隻腳踩了回去。
“唔……”
葉景閑的臉頰死死貼着地面,一張嘴,滾燙的沙礫直往嘴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