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腳下用力,幾乎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響,輕蔑地說:“廢物。”
葉景閑的眼前一陣恍惚,隻瞧見謝鳴玉靜靜地站在那裡,一襲紅紗刺眼。
身上的痛也抵不過被羞辱的憤怒。
他臉色通紅,突然爆起将踩在背上的黑衣人掀翻在地,握緊拳頭一拳砸下,好來證明他并非廢物。
黑衣人一時不備,還真的被砸得頭破血流。
葉景閑喘着粗氣,面容猙獰,雙目赤紅。手上動作不停,一拳緊接着一拳。
“好了。”領頭人開口,“别玩了。”
黑衣人陰恻恻地說:“是。”
刹那間,黑衣人化作了一灘黑水,扭曲蠕動着,順着葉景閑的手臂上行,複又在身後凝聚成了人形,轉而勒住了他的脖子。
局勢瞬間反轉。
黑衣人充滿惡意的低語:“去死。”
“等等。”
黑衣人停下了動作。
謝鳴玉輕聲開口:“不要殺他,我和你們走。”
黑衣人嘲弄他的天真:“殺了他,你一樣逃不了。”
謝鳴玉不再說話,眼瞳中泛着粼粼水光,饒是再鐵石心腸的人被這麼注視着也要化作繞指柔。
領頭人先一步道:“放了他。”
黑衣人愕然,但還是聽命松手。
“過來。”卻是對謝鳴玉說的。
葉景閑脫力倒下,捂住咽喉止不住地咳嗽,用盡渾身力氣抓住從旁經過的紅紗。
“不、不要去。”
謝鳴玉垂下眼睑,分明是憐憫:“可是你太沒用了。”
聲音很輕,猶如羽毛一般,卻讓葉景閑失了力氣,手指不自覺的送來,任由紅紗從指尖劃過。待到他伸手再度抓去時,已落了個空。
悔恨、懊惱、憤怒……任何詞彙都是單薄的,無法形容他此時的心境。
眼睜睜地紅紗在半空中招搖遠去,不見蹤影。
葉景閑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呼吸漸弱,任由自己被黃沙淹沒。
漸漸的,沙塵中出現了一點白。
來人一手負在身後,閑庭信步穿過狂沙風暴,連衣角都未曾散亂。
周定衡正在追尋魔氣的下落。
隻是對方膽小如鼠,隐藏得極好,漠漠黃沙成了天然的屏障,讓殘留的魔氣一掃而空。
閉上眼,神識朝着四周擴散,突然一凝,察覺到一點熟悉的氣息。
周定衡邁步。
一步,跨越千裡,落在了林景閑的身側。
也不知發生了何事,讓這位備受期待的天才少年如此狼狽淪落,以至于心存死志。
日光刺眼。
葉景閑被刺得留下了淚,就在恍惚間,看見一道身影落下。
“劍尊……?”他還以為是幻覺。
周定衡的神情有些冷,
葉景閑一個哆嗦,反應過來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慌忙道:“劍尊,求您救救鳴玉!他為了救我,被一行魔修擄走了!”
他跪了下來,聲音都在顫抖,“求您,求求您。”
周定衡伸手并指一點。
葉景閑禁聲。
無形的波紋散開,出現了一幕幕畫面。
黑衣人,蒙着黑布的貨物,以及……目含秋水,強撐着柔弱的青年。
為了救葉景閑,明明害怕極了,卻毫不猶豫的以身飼虎。
單純隻是無用的柔弱,會覺得厭煩。
可當摻雜着堅韌,又令人側目。
好似磐石下的柔絲,明明一折就斷,偏又用盡全力向上攀伸。
柔弱不可欺。
原本以為此人必有所圖,可在如此危機之下,能夠舍身相護,想來是對葉景閑還有幾分真情在的。
他理應感覺欣慰。
可不知為何,又生出微妙的情緒來。
“我會救他。”周定衡冷硬道。
除此之外,多餘的事情他不會做。
……
荒漠,綠洲。
椰棗樹遮擋風沙,留出一方淨土。
在灌木叢中,潭水泛起粼粼波光。一道黑影從中蹿過,被人眼疾手快抓住,原來是一隻灰兔。
灰兔眼睛滾圓,雙腿止不住地蹬。
黑衣人道:“這兔子生得肥,也好打打牙祭。”
領頭人瞥了一眼,伸手摩挲着兔子額頂的絨毛,莫名想起了謝鳴玉。
謝鳴玉的懷中多了一隻兔子,一人一兔,倒是有幾分相似。
黑衣人嘀咕:“大哥,你廢這心思做什麼,等送到魔尊面前,還不是一個死字。”
聽見“死”字,謝鳴玉緊緊抱着兔子,抱團取暖。
看起來是害怕極了,肩膀瑟縮着。
但隻有兔子才能瞧見,他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但笑意還沒持續太久,又突地抿起,似有懊悔。
方才在沙漠中的表現還略有瑕疵。
應該在往前幾步,再回頭往去,那時的日光恰好能打在頭頂,将最精緻白皙的側臉突顯無遺。
包管能讓劍尊心動。
沒錯,他是蓄意勾引的。
哎。可惜。
也不知此時劍尊能有幾分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