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鳴玉又摸了摸懷中的灰兔。
暴躁不安的兔子此時卻乖順得趴在他的臂彎中,三瓣嘴輕輕動着。
目光漫不經心地落下。
他當然是故意的。
不然管葉景閑去死。
這般沒用的人,對于謝鳴玉而言,連看一眼都嫌煩。
不過說起來還是有點用的。
劍尊周定衡,其人看似冷漠寡情,實則心軟得要命,隻要葉景閑如實傳達臨走前的那一幕,就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奇怪。
眉心微微蹙起,想不明白,他分明是第一次見到劍尊,為何對其這般了解?
好似舊相識。
謝鳴玉浮現了些許茫然。
努力回想,卻隻有一片空虛的白,依舊一無所獲。
想得太過入迷,被風沙迷了眼睛,一點淚珠墜在眼睫,将落未落。
看起來很是無措。
“你在害怕?”
一道身影在旁坐下,伸手想要拭去眼角的淚珠,不料卻落了個空。
領頭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語氣嘲弄:“怎麼,還在等你的心上人來救你?”
篝火噼啪作響。
為躲夜間的沙塵暴,一行人在綠洲暫做修整。
黑衣人戒備了一路,此時也不免松快,口中揶揄:“什麼心上人,莫不是一對私奔的野鴛鴦。”
領頭人的目光如隼,咬文嚼字:“野鴛鴦。”他蓦然笑了,“就算是真鴛鴦,大難臨頭也各自飛,他不會來救你的。”
“會的。”謝鳴玉側過頭,一縷鴉青發絲從紅紗中滑出,語氣格外笃定,“他會來救我的。”
“哈。”領頭人緊緊盯着眼角那一點紅痣,“就算來救你又怎麼樣,他會是魔尊的對手嗎?”
謝鳴玉一怔:“……魔尊?”
好熟悉的名号。
那些聲音在耳邊出現。
或是畏懼,或是戰栗。沒有人敢與他直視。
他們……在害怕他。
可是有什麼好害怕的?他這般柔弱無助,沒了夫君就活不了了。到處被人争來奪去,就連殺人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别人見了覺得他不夠得體柔和。
哎。
謝鳴玉實在是想不明白,低聲自語:“魔尊……是誰?”
領頭人沉沉道:“魔尊自然是西魔洲的主宰,萬千魔修之尊,擁有無上偉力,世間無人能夠與之匹敵。”
謝鳴玉:“……”
有點難為情是怎麼回事。
聽着越來越誇張的話,謝鳴玉目光微閃,竟有些無地自容。
“……等你見了魔尊就知道了。”
謝鳴玉低頭不語。
殘陽落于他的身上,就連頭發絲都泛着一層金光。
領頭人看得出神:“你也别怕,我在魔尊面前還有些臉面,可以保你一條命,隻要你……”
謝鳴玉好奇:“隻要我什麼?”
領頭人恍惚了一下。
謝鳴玉的眼瞳很黑,沒有一絲雜質,清透似琉璃。
旁人隻能看見這一雙眼睛,雪腮朱唇都被覆蓋在紅紗下,難以窺見。
不過就算隻有這一雙眼,也足夠勾人。
“隻要你讓我看看你的模樣。”領頭人深吸一口氣,就要去撥開雲霧。
紅紗下,會是如何的樣貌?
是傾國傾城,亦或是鏡花水月。
“那怎麼成。”謝鳴玉輕歎拒絕,“我的模樣隻能給我的夫君瞧。”
領頭人一個字都聽不進,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捉。
紅紗在指尖流過。
留下一抹若有似無的香氣。
細膩,清甜。
好似挂在枝頭沉甸甸的蜜桃,飽滿得幾乎要溢出汁水來。
引得人唾液橫流。
領頭人發了狠,手臂擡起狠狠一拽。
一抹雪容乍現。
隻是在看清容貌之時,眼睛突地瞪大,像是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險些要掉出眼眶。
“……”
他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可發出的隻有胸口破鑼般的鼓風聲。
紅紗飄落。
不知何時,領頭人的脖領間劃開一道劍光。
劍很快。
以至于過了半晌,領頭人才反應過來他死了。
頭顱重重摔下,骨碌碌滾遠。
眼睛死不瞑目的睜着,還倒映着一點雪色。
“敵襲——”
尖銳刺骨的聲響在綠洲中爆發。
餘下的黑衣人提刀戒備,魔氣湧動,形成掎角之勢。
風沙盡頭。
白衣黑發,發間插一枯枝,眉目清俊溫雅,好似是誤入此地的書生。
黑衣人不得不防備。
能一個人在荒漠間行走,絕非等閑之輩。
“來者何人?”黑衣人擺明車馬,“我們是魔尊手下,若還要命便速速退去。”
周定衡神情寡淡,像是沒看見黑衣人手中的利刃,一手搭上馬車。
一陣風悄無聲息地将覆蓋于上的黑布掀去。
後面竟是一座座的牢籠,關着的都是神情惶恐的人。
在黑暗中惶惶不安了許久,本以為必死無疑,突然見到天光,頓時萌生希望,啜泣求饒。
“救救我……”
“嗚嗚,我想回家。”
小女孩大着膽子,從監牢的縫隙中伸出手,顫顫地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