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漸至尾聲,未正時刻,皇宮北側的華林園中,會有龍舟競渡,嘉順帝最早離了場,衆人也紛紛散去,或休憩片刻,或提前到華林園中等候。
林晚棠同家人走在一處,因蔚哥兒和二房兄妹倆都有些困乏,眼睛睜不開,路走得歪歪扭扭,她便做主命宮人尋了處偏殿小憩,一家人一同過去。
林世松仍幫梅氏抱着蔚哥兒,林二爺和秦氏則一人拉着一個。
林二爺跟在林晚棠身後,直到了偏殿,引路的宮人離去,才開口問:“你回京路上,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總能說了吧?”
幾人都想知道,畢竟嘉順帝說了,這事比春獵時還要驚險危急的刺殺。
林晚棠看了看幾個弟弟妹妹,蔚哥兒被林世松抱這,在路上晃悠悠睡着了,大人們說話也不見動靜,而二房的然姐兒和舒哥兒,原本困着,如今倒是清醒,睜大眼睛看林晚棠。
“确定要他們倆也聽嗎,原本想着回去再跟你們說。”
然姐兒立即道:“姐姐休想躲我,回家我也粘着你。”
林二爺瞪她,她絲毫不懼,又舍不得罵,便道:“說吧說吧,她膽兒大着呢,跟你似的,吓不着。”
林晚棠便将遭遇數百不明來曆的殺手和烏桓士兵圍殺的事說了,當然略了些事,卻也将幾人吓得不輕。
“那麼大的事,你竟能忍這麼久,連家裡人都沒說一聲,今日才得聽聞,想想都叫人後怕。”
“陛下不讓說的,我自然隻能忍着,許是該查的都查過了,如今才能說出來。”林晚棠道。
秦氏小聲道:“這事一聽就險,你真是不要命了,如今隔了半年封你個郡主,你就算不是郡主也沒哪家小姐比你地位尊貴,小命沒了可就真沒了,以後咱可犯不得再拼命做這事,家裡已經有男人在戰場上拼命了,多少老祖宗都是在西關沒的,女人家還要拼命,這……算什麼啊。”
不等林晚棠說什麼,林二爺立即道:“知道你膽子大,有些話回家中說罷。”
“我這不是小聲了嗎。”秦氏歎了口氣。
衆人都是這麼個想法,隻是秦氏嘴膽向來連一處,有話直說出來了。數百殺手圍攻,稍有不慎,恐怕連全屍都沒有。
若非經曆過前世,林晚棠也不願以身犯險,預知前路之險,隻會提前想辦法告知,或是在他将暗衛分撥給她後,她又将人還回去,萬不會親身前往冀州,摻和這要命的事。
“都過去半年了,我不是好好的。”
林晚棠如今表現得混不在意,無法同他們這些剛知道的感同身受。
“何況我覺得值,陛下說得對,靖王殿下十分重要,若我見死不救,你們可能想到如今是什麼局面?再過個三年五年,烏桓重新養精蓄銳,又是個什麼局面?”
幾人陷入沉思,哪怕他們想不到嘉順帝會因此病重,想不到太子不中用,甚至歹毒,也該想到,大晉少了一個能抵擋外敵的絕世英才,動亂才過去沒幾年,朝中堪用的武将又少,守住北疆的重擔,會不會分到林家這裡。
若烏桓與西羌聯合發難,更是極難的局面。
這便是前世面臨的局面。
那時的林清嵘和林世松都在牢裡,構陷他們的奸人正要得逞,然而邊關急報傳來,奸人也隻能将他們從牢裡放出來,在牢獄中熬得形銷骨立,卻要立即趕赴沙場,一個朝西,一個朝北,短短兩個月間,雙雙戰死,還要被人傳謠,是否有了異心,不願為大晉盡力了,才連連戰敗,該死。
林晚棠不想在他們面前說出這些,哪怕隻是作為假設說給他們聽聽,她也不能平靜地說出來。
這叫她如何不恨封琰,抗拒他治下的王朝。
他如今表現得頗有嘉順帝的影子,賢明謙和,亦勤勉了起來,可林晚棠無法相信。
就算信封琰不會再單純做一個昏君,可他将甯國公府視為眼中釘,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事情過去半年,衆人也不再多說,緩過神後,心中隻餘慶幸。
“如今也算是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林二爺道。
林世松似是忍了許久,還是将林晚棠擁在懷裡,道:“雖然哥哥十分景仰靖王,不希望他死,可若能提前知曉此事,無論如何也不願你去冒險,哪怕叫我替你去,還好,還好沒事。”
林晚棠心中湧入一股暖流,然而聽着他嗓音,跟快要哭鼻子似的,又有些嫌棄,推搡兩把,沒推動,隻好擡手拍了拍他背,“好了,其實當時也沒有多驚險,靖王殿下的暗衛十分厲害,我也是有過半的成算,才敢帶人去跟殺手對上,況且,這事真的過去太久了,我都沒感覺了,你這樣我可要笑話你了。”
林世松嗓音悶悶道:“笑話什麼?”
“笑話你像個弟弟。”林晚棠笑嘻嘻道。
林世松:“……林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