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課,主要是讓孩子們解決夫子留下的課業。
教室裡一排排整齊地桌椅上坐滿了小孩子。黃元甲班的孩子們各個奮筆疾書,年齡豆大點的小孩拿着還不順溜的毛筆沾着墨在一張張潔白的宣紙上落下字的印記。
小女孩在明亮的燈光下手拿筆作殘影,以極快的速度書寫着夫子布置的摘抄任務,半晌,她放下筆揉揉手腕,面前擺放着的藍氏家訓早已攤開,家訓晦澀難懂,她雖不明白這些家訓的意思,但總歸是好的。
藍禾潇早已完成了自己的課業,他看了一小會兒小女孩寫的字後,開始模仿伴讀的筆迹抄寫家訓。
一本薄薄的家訓足有一百來條,光是靠小女孩一人一整晚都抄不完,作為契主的藍禾潇,他深覺自己沒有承擔好作為契主的責任,加上小女孩受他連累才被罰抄的,他心中過意不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兩個小蘿蔔頭們的頭幾乎埋在宣紙中,兩個人身側都是厚厚一打寫滿字迹的宣紙。
這些宣紙已經壘到半人高,還有繼續往上加的趨勢。
“呼~”
小女孩扭扭發酸的肩膀,長時間的伏案寫字讓她的手腕酸疼,可即使有契主幫忙,她還需要再抄兩遍家訓。
本着一鼓作氣的信念,小女孩握着毛筆加快速度,字迹逐漸龍飛鳳舞,漸漸都快看不清字形了。
窗外的太陽落山,天漸漸黑了下來,當天空最後一縷陽光被黑夜籠罩,就是到了小蘿蔔頭們下晚課的時間。
鈴聲響起,黃元甲班的小蘿蔔頭們陸陸續續地出了教室,徒留三人還在教室奮筆疾書。
臨走前,藍鈴語特意來到小女孩的桌邊,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小女孩回絕了,表示快抄完了。
兩刻鐘之後,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學堂清人的鈴聲。
教室裡隻回蕩着沙沙沙的寫字聲和紙張翻頁的聲音。
全學堂的日燈都吹滅了,隻剩下一樓的黃元甲班,身穿藍氏族服的老大爺邁着沉颠颠的腳步來到黃元甲班門口。
“咳咳咳,黃元甲班的,你們怎麼還不回家?”
驅趕學生的看門老大爺滿臉的不高興,他拿出照明靈器對準正在奮筆疾書的三人,見沒人理他,他的臉拉得更長了。
“你們這些小鬼也真是的,天天打架天天打架,最後還不是連累伴讀罰抄,也真是的!”
“你們的父母正在學堂外等着你們呢,要抄回家抄去,我要關門了!”
小女孩應了幾聲,手下奮筆疾書:
“馬上馬上,還差幾個字……完美,終于抄完了,收拾東西,回家!”
小女孩瞥了一眼右邊,發現對方早已擱筆看着自己:“我臉上有東西?”
小女孩白淨的臉上一道深深的墨痕橫跨她的鼻梁,顯得很是刺眼,她用衣袖擦拭,怎麼擦也擦不幹淨,反而将自己弄成了小花貓。
藍禾潇拿出手帕立刻塞入小女孩的手中,并囑咐她将臉上擦幹淨,然後急急忙忙地收拾桌上的東西。
三人最後被老大爺沉着臉轟出了教室,待三人走遠,仍能聽到老大爺不滿的嘀咕聲。
歸心似箭的三人腳下都快跑出殘影,各自在心裡焦急着,接他們回家的父母肯定等心急了。
“你今晚可能要熬夜抄家訓了,隻在不行你也找人忙你抄。”
小男孩沉默地抱緊懷裡的布包,聽話地點頭。
“要實在抄不完明天你來早點,我們幫你抄。”
小男孩繼續點頭。
“你趕快回家吧,那邊樹下站着的女人是不是你母親?”
小男孩剛想繼續點頭,猛地擡頭看向小女孩所指的地方,那是他姨媽來接他了。
“明天見。”小男孩噔噔噔地跑到樹下,臉上浮現開心的笑容。
他親昵地拉住那女人的手,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别提心情有多明媚了。
“人都走遠了,我們也走吧,你的哥哥也在等你。”
藍禾潇無視了等在學堂門口自家的馬車,親手将小女孩送到藍睿慈手中才放心。
“那麼,明天見!”
小女孩來到自家馬車前,一溜煙地鑽了進去,并沒有聽到契主的那句話。
門簾放下,遮擋住了外界窺視的目光,也擋住了藍禾潇探尋的視線,他頗為遺憾地收回視線,轉身往自家馬車所停的地方走。
“二少爺,家主夫人有事來不了,就讓小的來接你。”
“行,我知道了,回翠玉軒。”
藍禾潇永遠挂起的嘴角此時落了下來,他平靜地看向街道兩邊遠去的街景。
隻因今日是他大哥的生辰,父親母親自然先緊着大哥來,而他就是個養子,沒那麼重要。
“大哥哥,窗外都黑乎乎的,你在看什麼?這麼入神。”
小女孩順着青年的視線往外看,什麼都沒有,隐沒在黑暗中的樹影她都看不清。
藍睿慈溫和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察覺到小女孩的關心,緊皺的眉間舒展開來。他望向遠去的馬車,心中思索:
今日是藍穆的生辰,家主竟隻派一個普通奴仆來接自己的二子,看來那小子活得也不怎麼舒心。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