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腳下一頓,對于這個新稱呼多少有些無語,但因着他想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隻得尴尬地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挪到了蕭病号的床前,擡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發現這人确實燙得吓人。
“你這是……剛生出腳還走不好嗎……”
蕭銳鋒好奇地問,就見對方笑得更尴尬了,
“你可真是閻王的參謀小機靈鬼呀……我急着給你送仙藥,腳也長得急了些。”
沈青胡謅起來不打草稿,卻見蕭銳鋒苦笑道,
“其實你不必來,我……早就不想活了……”
“别啊,你年紀輕輕怎麼就想不開了啊?!”
沈青暗道不好,難怪這個孩子一病不起呢,原來是失了生念,想尋死啊!
蕭銳鋒扯了扯嘴角,
“你不知,我有父母兄長卻亦如飄零孤兒……什麼都得不到,也什麼都護不了……但凡親近我的,即便是匹小野馬,也免不了厄運橫禍……”
他越說聲音越小,還隐隐發顫起來,可對于這種尋死覓活的小孩,鋼鐵直男魂的沈青向來不喂毒雞湯而是直接下毒手。
但見他說是遲那時快,擡手就把藥丸直接塞進了對方巴巴的小嘴。
緊接着,病中驚坐起的蕭銳鋒就被和善的沈青給強人鎖男地反鎖在了懷裡。
他靠着沈青單薄卻溫暖的胸膛,被對方自後按着嘴巴不讓吐,掙紮了好一會總算是徹底把藥給吞下去了,頭一次被這般喂藥憋屈得少年人眼角都泛了淚花。
沈青見對方把藥吃了,才起身将人放開,迎着那人小狼狗似的目光,他彎了彎漂亮的狐狸眼道,
“乖,把藥吃了咱們才能好好聊,免得聊一半你就死透了。”
蕭銳鋒:“……”
蕭銳鋒覺得眼前這眼睛好看似妖精的男人可真是心黑手狠叫人好不生氣,可不知是不是藥效起得快,他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但卻越發的困倦了。
“你為何要給我吃奇怪的藥?”
“自然是為了救你呀。”
沈青見對方明明眼皮發沉,卻仍固執地盯着自己,隻覺有種似曾相識的好笑,目光中不禁淌出了溫柔,這股溫柔也令他眼角的小淚痣更為惹眼了。
蕭銳鋒一錯不錯地盯了須臾,終被那溫柔破開了心底防線般地顫聲喃喃,
“可我……明明是不想活了的……活着好苦……我好痛……”
内心翻湧的苦澀壓低了少年郎高傲的頭顱,他将頭埋進了屈起的膝蓋,像隻被折了羽翼的鷹。
沈青見狀又默默坐在了床上,随着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他張開了雙臂,疼惜得環住了那抱作一團的小人兒。
少年人的身體明顯緊繃起來,錯愕間,耳畔傳來了溫柔卻有力的聲音,
“蕭銳鋒,你聽好,我隻說一次。”
聽到那人喚自己姓名,蕭銳鋒陡然亂了幾息,他很想去看那雙蠱惑人心的狐狸眼,卻被對方的下颌壓得擡不了頭,隻得豎起耳朵靜靜聽。
“你所遭受的忽視,是為了教會你傾聽的重要;你所遭受的不公,是為了讓你明白公正的意義;你所承受的孤獨,是為了讓你感受到友情的可貴;而你所經曆的厄運,則會讓你更善把握機運,也會令你明白有時你的成功僅是好運,而他人的失敗也并非全由過失,因而你将會哀矜勿喜,亦會生出恻怛之心……可我說得究竟對與不對,則需要你好好活下去才可知曉。”
那些柔軟卻有力的字字句句如清泉般注入了蕭銳鋒絕望的心田,滋養了少年人的生念,亦如暗夜中忽而紛飛的點點螢火,引他看清了腳下的路。
沈青說完,隻覺自己的手上一緊,悄然爬上了少年虛軟的指節。
他寵溺地笑歎一聲,将松了神的将少年人安放在了木榻的被窩裡,又仔細掖好了被子。
他覺得差不多該走時,小指卻仍被似睡未睡的蕭銳鋒纏勾着,舍不得放似的。
“你又要……走了嗎……”
蕭銳鋒明知道的,卻未松半分。
“嗯,你睡一覺就會好的,我小時候就這樣。”
沈青笑得令人安心,卻見對方蹙眉問,
“鲛人……我們……還會再見嗎……”
沈青頓了頓,燦然一笑,
“嗯,隻要你好好活着,我們還會見面的。”
不知為何,沈青的話令蕭銳鋒異常安心,他慢慢松開了手指,漸入了夢鄉。
沈青在一陣天旋地轉之間也回到了迷霧之中,背後的景象也漸漸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