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照起先并未在意,卻在看清人像的一刻,瞳孔一縮。
畫像之人飛眉如鬓,一雙吊梢眼銳氣逼人,本該是極兇惡的面相因着鼻頭一顆紅痣倒顯得格外英氣。
這人晏照認識,不止認識還很熟,不久前在東昌縣外為救他而獨自引開追兵,他的禦前侍衛,執劍。晏照不動聲色,心中頓生懷疑,王自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們要抓的人不是他嗎,為何畫像上畫得是執劍?還是說以為他和執劍在一起,抓到執劍等同于抓到他?
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執劍為救他而兩人分開之事王自明應該知道才是,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王自明不知道兩人分散,這麼明目張膽的抓人,也不怕他看到後逃走嗎?
還是說他想用畫像為由做些其他什麼?
晏照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鎮國大将軍江隋通敵賣國于邊疆被殺一事,不過是一封寫有江隋名字的信件,他尚未下旨徹查,江隋的通敵賣國的證據和死訊竟然在同一日呈上了他的龍案,前後不過短短三日,這位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已然成了世人眼中的叛徒。
同一招會出現在執劍身上嗎?
那麼這次他們又會用什麼理由栽贓陷害?
晏照眼神一沉,還能有什麼理由,怕是要故技重施,安他個刺殺的罪名,畢竟執劍作為他的禦前侍衛,出宮自然是随侍左右的。
屆時絞殺了執劍,再将自己弄死,不費吹灰之力,既能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又能借勢上位,一箭雙雕。
官兵語罷掃視一圈,卷起畫像走了。晏照怒從心起又不能表現,他目送官兵走遠,心下稍安,至少目前有一點可以确定,王自明既不知他在哪兒,也沒找到執劍,否則也不會拿着畫像到處搜查。
隻是如此大張旗鼓不像是王自明的手筆。
江挽纓摸着自己的下巴,側身靠近晏照道,“哎,我怎麼覺得那畫像上的人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晏照并不看她,“你怎會見……”他語氣一頓,想起什麼。
江挽纓沒準還真的見過執劍,之前在客棧的時候他同執劍對立而坐,就那麼一瞬江挽纓就記住了?
唯恐她在想起什麼,晏照忙轉移話題,“比起這個,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想想辦法,怎麼湊齊缺的三兩。”
這問題問的巧了,江挽纓眼前一亮,拉過晏照的胳膊神,“還用你說,我早就想過了,道具都準備好了。”
晏照挑眉,“願聞其詳。”
江挽纓拿喬,“等回了客棧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表情不可謂不得意,晏照看着好笑,任由江挽纓挽着自己的胳膊,“那還等什麼,回去吧?”
兩人擡腳欲走,身後老者聲音擡高八度,“阿定…定…定金還沒給呢!”
江挽纓腳剛踏進客棧,小厮就從櫃台出來,恭敬道,“客官,您托我買的東西都在裡面了。”
“謝了啊!”江挽纓接過包裹上樓。
晏照好奇,“什麼東西?”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用的着這麼神秘麼?”
“嘿嘿,這可不是神秘。”江挽纓把包裹抱在懷裡,煞有介事,“這可是我們的本錢!”
一句話倒是勾的晏照好奇心更重了。
江挽纓幾步小跑推開房門,将方桌上清理幹淨,迫不及待把包裹解開,又從包袱中掏出之前在寒石鎮買的東西鋪在桌上,雙手是叉腰神氣活現的望着晏照,活脫脫一副等待誇獎的俏皮模樣。
晏照被她的動作逗笑,看着琳琅滿目擺滿幾乎擺滿整張桌子的零散物件,語氣懷疑,“這就是你說本錢?”
江挽纓道,“你懂什麼,這是魔術的基本道具!”
“魔...魔術?”晏照道,“何為魔術?”
壞了,古代人哪裡知道什麼是魔術,江挽纓眼睛一轉,尋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變戲法!”
“你還會變戲法?”這倒是讓晏照有些驚訝。
“那有什麼?我...”江挽纓大學的時候有段時間特别迷魔術,買了不少道具跟着學,受到過宿舍一緻好評!糊弄糊弄古代人應該不成問題吧,但江挽纓不能這麼講,晏照非把她妖怪不可。她換了話頭,“我這無父無母的,總得有點技能傍身不是。”
她說的随意,卻聽得晏照心頭一哽。一個人要有曆經多少艱難困苦,才能把無父無母,賣藝為生颠沛流離的生活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難怪江挽纓能體恤百姓疾苦,知天下不易,想來也是因為自己吃了太多苦,才會感同身受。
但晏照對江挽纓的誤會委實有點大,她純粹是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随口胡謅。
晏照低眉看去,屋内光線充足,模糊的光打在江挽纓的身上,平添幾分柔和之感,江挽纓面上含笑正在給桌上的東西分類整理,似乎不論何時何地何種境遇,江挽纓永遠是這副船到橋頭自然直,好像在江挽纓的眼中,沒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也沒有什麼能難倒她似的。
咚——
心下好像有什麼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很輕,隻有晏照自己知道那是什麼。他看江挽纓的眼神不自覺的又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