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無靠在管道裡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悶哼一聲,狗薄晏下手這麼重。
他吐出一口血沫又咬着牙往前挪,身後的光線被風扇切割的忽明忽暗,手肘磨得生疼,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可謂是狼狽至極。
“媽的,這群聯邦狗也不翻新一下這破玩意。”
誰能想到,聯邦安全局居然還在用這麼古早味的通風管道。
這都什麼星紀年了,連牙刷都能實時檢測體溫、自動淨化内心世界了,他們卻偏要堅持用這種人力維修的老系統。
理由也是夠離譜的:據說是為了讓犯人在日複一日聽見自然風聲時,産生對“外面大自然”的幻想,從而加深刑罰,使其心理上破防。
“真是群古闆的神經病。”時無低聲罵了一句。
往前又挪了一點,他才終于摸到了出口的金屬邊,剛準備爬出去,終端卻忽然“嘀”地一聲,紅光大作,接着一連串亂碼開始狂跳。
信号欄熄滅,地圖炸裂,頁面也抽了風一樣的跳來跳去。
“操。”
他一眼掃過去:錯誤代碼接連彈出,定位失敗、數據斷鍊、身份識别混亂,連他僞裝的權限也全線崩潰。
這不是一般的幹擾。
這種情況,隻可能發生在——白域。
時無心口一滞。
白域,那是整個星際都談之色變的信息死區:哪裡出現它,哪裡就與文明絕緣。所有信号、AI、網絡都會像被丢進真空,連最基礎的通訊也會當場死機。
一般隻有在廢星、黑洞邊緣,才會出現這麼極端的環境。
他怎麼會在聯邦安全局這種高規格建築裡撞上?
時無的心頭泛起一絲不安。
但退是不可能退了,他一邊想着,一邊踹開了管道盡頭的出風口,整個人從高處翻下來,穩穩落地。
四周一片寂靜,牆壁是重金屬灰,地面覆着某種防磁材料。沒有監控,沒有守衛,連空氣都跟死了一樣沉。
他警覺地環顧一圈,忽然瞥見牆邊有一行淡藍色警示字:
聯邦零級封鎖區域·高危犯人隔離層·未授權入内将被直接處決。
“……運氣真好啊,到未來的老家了。”
連這種灰塵都進不來的地方就被他這麼容易的進來了。
這下真的是自己把自己玩進去了。
時無思索了一會,結果發現自從自己從事星盜事業以來,就樹敵無數。但如果能在聯邦有這麼大權限的話,好像隻有那一個人。
甚至他現在身上的這件衣服都是……
時無的臉色瞬間黑得跟鍋底一樣,一腳踹向那塊寫着警告的牆面。
“時無,你他媽真是命犯太歲。”
說完,他靠着牆滑坐下來,腦袋仰着,看着終端還在頻繁閃紅,頭皮一陣陣發麻。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他随後往旁邊瞟了一眼,不遠處,牆角那頭,隐約有一間特殊的單間牢房。
四面封閉的黑色玻璃,隻在中部留下一道細細的觀察縫,像個冷藏屍體的保存艙。燈光昏黃,那道縫透出一點灰白色的人影。
像是有什麼東西此刻正躺在裡面。
時無猶豫了一下,但又想找個“活物”問一下路,即使對方可能是個犯了滔天大罪的死刑犯,但是那也是人而不是什麼冷冰冰的機器。
畢竟他現在是一個誤入白域、終端失效,地圖打不開,連自家在哪個方向都搞不清楚的“小可憐”。
時無最終站起了身,往那邊靠近幾步,才看見一個人影微微靠在玻璃牆内側,半躺着,囚服淩亂,姿勢蜷縮,枯黃色的短發貼着皮膚,膚色蒼白得不正常,像是死了半個月還沒腐爛。
時無眯了眯眼,又踮腳湊近了點。
“喂。”他輕聲招呼了一句,語氣吊兒郎當。
“未來的室友?醒醒,介紹一下環境呗?你這地兒裝修得挺新潮的啊。”
他原以為對方不會有反應,結果那團蜷縮的身影強烈地抖了一下。
然後時無就看見,那個人像是被突然接通高壓電一樣,猛地坐起身,一瞬間全身開始劇烈抽搐。
脖頸高高仰起,背脊繃成詭異的弧度,雙手死死扣着地闆,指節往内翻,看起來是要折斷了。他嘴裡也發出極其低沉的嗚咽,像是被捏住喉嚨的快瀕死的野獸。
突然那人的眼睛睜開了。
瞳孔泛出詭異的光,他狠狠地、幾乎帶着某種詛咒的執念,看向玻璃外的時無。
嗫嚅着:“逃不掉的,你們都逃不掉的……”
隔着那層微微起霧的玻璃,兩人的視線撞上。
時無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剛想仔細觀察一下,卻發現那人忽然停住了抽搐。
緊接着,像線斷的木偶一樣,身子“撲通”一聲倒下去。
毫無征兆地,死了。
他眼神渙散,嘴角淌出黑色血迹,體溫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冷卻。
随後,更恐怖的事情出現在時無的眼前——
隻見那具屍體,慢慢的,如同瞬間就經曆了數萬年的時間,就這麼湮滅了,消失了,粒子從邊緣飛快溢散,仿佛整個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