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石面平整,空氣中帶着一股淡淡的黴味,還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甜味,像是塵封已久的木匣子裡塞了一隻腐爛的糖果。
兩人繼續順着石道往前走,不多時便看見一扇陳舊的木門,門縫邊還透露出些許微亮的光線。
“進去看看。”時無率先出聲,走近便立刻打開了那扇門。
那扇門被推開時還發出來“吱呦”一聲,仿佛已經年久失修,連門框的鉸鍊都已經生鏽。
時無本來以為推進去的會是沙利文想要藏起來的三樓,可是出現在兩人面前的,卻是一種幾乎與整個副本氛圍都格格不入的溫馨。
房間不是很大,整個配色是明亮清新的藍綠色調。牆紙是夜空繁星的圖案,天花闆上還挂着幾個略微褪色的熱氣球裝飾,角落裡堆滿了各種可愛的毛絨玩偶,兔子、小熊、卡通小貓,每一隻都被擦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像是在等小主人回來。
地上鋪着柔軟的白色地毯,正中央是一張不大的床,床單是幹淨的天藍色,上頭印着朵朵圓滾滾的白雲,被子被疊成整整齊齊的豆腐塊。床邊放着一個小巧的白色床頭櫃,邊角已經磨得有些舊了,但依然被擦得一塵不染。
時無試探着往裡面走了兩步,“這也太幹淨了,感覺和外面的石梯和木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在定期打掃。”薄晏蹲下身,輕輕敲了敲地面,“看地墊壓痕,不止我們來過。”
“這地方是封閉的。”時無環視四周,“沒有門,隻有一個我們上來的樓梯口。”
整個房間沒有窗,也沒有門,天花闆完好無損,牆面整整齊齊,一點裂縫都沒有,除了他們背後那個黑洞洞的樓梯口。
這是誰的房間似乎不言而喻了。時無走到床頭,拿起櫃子上面擺放的一個相框。
相框裡面是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姑娘,旁邊牽着她的手的是一個梳着婦人發髻,穿着長裙的溫婉女性。照片看起來已經比較久遠,二人的臉都看不太清晰。
“索菲亞和她的母親。”薄晏看了一眼,給出了他的答案。
時無撇了他一眼,頂嘴道:“你說是就是?那我還說是沙利文他穿女裝呢?”
“……這是副本,我不想和你貧嘴。”但是薄晏思索了一會又開口:“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假如沙利文在坐輪椅之前有女裝癖呢?”
“畢竟我身邊就有個喜歡穿别人衣服的小偷。”
時無低頭看了一眼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毛都炸起來了,“這是意外懂不懂?”他又揮起拳頭,似乎是威脅,“薄晏你是想現在和我打架嗎?”
薄晏沒接話,而是無視了時無,徑直走向床頭櫃打開了抽屜。
一本陳舊的日記本被安靜地放在最上層。
那本日記封面已經泛黃,皮面磨損嚴重,角落還有被撕裂後重新粘上的痕迹,指尖一觸上去,竟有些微黏膩的感覺。
他将日記遞給時無,兩人一起翻開。
第一頁的筆迹淩亂,仿佛是在情緒極度崩潰的狀态下寫下的:
“我真的好讨厭爸爸!”
“但是媽媽今天又給我打扮了,好開心!”
下一行的字迹明顯小了些,像是孩子在壓抑情緒後偷偷寫下:
“媽媽不要我了。”劃掉。
“媽媽回來了,我好開心。”
“媽媽為什麼又丢下我了。”
接下來的幾頁已經完全模糊,像是有人故意灑了水,又用手指使勁抹過,殘破的紙張貼在一起,撕不開也看不清。
“她為什麼說媽媽離開又回來了?或者,回來的真的是媽媽嗎?”時無沉聲說。
“那沙利文請我們找的‘索菲亞’,應該不是單純的走失。”薄晏點頭,“是去找媽媽?或者被處理了。”
兩人沉默了一瞬,時無接着往後翻一翻,指尖卻在中間大片空白頁後一頓。
“等等。”他皺眉,“這本日記的中間,怎麼全是空白,什麼都沒寫?”
他正要合上,卻忽然感受到了什麼,手猛地翻到最後一頁,果然有字。
那一頁紙上的字迹極新,筆墨還沒完全幹透,好像是一個人剛寫沒多久,濕濕的墨迹印在手上,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地形成一行話:
“我不想變成那樣。”
空氣仿佛被這一句話拽緊,下一秒,時無幾乎感到後背一陣涼意蹿上脊椎。
【系統提示:你已發現“索菲亞”的日記本。】
突然房間的燈閃了幾下,然後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黑暗中,隻有床頭的那盞台燈,還在極力散發最後的光亮,但是依舊很暗,隻能看清周圍幾十厘米的樣子。
然後時無就發現那邊沒有一絲光線的角落裡竟然布滿了紅色的圓形玻璃珠子。
等等,時無的大腦短暫宕機了幾秒,怎麼好像……他記得那邊角落裡的堆的全是毛絨玩偶啊!
隻見那些毛絨玩偶的眼睛悄無聲息地變了色,在黑夜中幽幽地泛着光。
床頭的那隻兔子,在昏暗的台燈下,頭忽然“咔哒”一聲轉動了一點角度,嘴角微微裂開,露出一個詭異的、縫線縫出來的“笑容”。
“诶……你看見沒。”時無聲音一壓,輕輕地把日記合上。
“看見了。”薄晏沉聲說,“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