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辦公桌後,那個正低頭翻閱終端資料、身形筆挺、神情溫和的中年男人。
白晝沒有擡頭,隻是淡淡道:“坐吧,人是我叫來的。”
薄晏站定,聲音沒有溫度:“他不是聯邦軍人,也不該在此。”
“從今天起,他就是。”
白晝合上終端,語調依舊平穩:“這不是讨論意見,而是告知你,戰策官。”
薄晏盯着時無,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誰批準的?”
“程老。”白晝終于擡起頭,溫和地看向他,“這件事是他拍闆的。”
空氣一瞬凝住。
隻有依舊坐在旁邊的星盜還在慢悠悠地喝茶,仿佛根本不認識什麼程老。
“程老?”薄晏眉頭一沉,“他不是已經……”
“他還活着,而且比你我更清醒。”白晝輕聲道,“連總統在他面前都得彎着腰說話。”
薄晏沉默了。
那個名字,意味着聯邦真正的精神軸心。老一代裡走到今天還未倒下的傳奇人物,如今雖然已經退居幕後,但是一句話也依舊能撬動整個聯邦。
白晝垂眸,語氣轉為嚴肅:“還有,我知道了,關于你和時無的事。”
薄晏下意識地看向時無,後者也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不是我說的,我發4。”
白晝沒理會兩人之間的這點火花,繼續道:“這次的系統意識病毒,不是局部事件。它能穿透主腦屏障、強行感染執行者、修改人類最原始的不可更改基因,并且……”
他頓了頓。
“它還突破了虛拟與現實的邊界。”
薄晏喉結輕微動了一下,沒說話。
白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一一掃過,語氣難得帶上幾分凝重與遲緩,“我們最初以為那隻是一次偶然的新型病毒,但很快,感染者數量驟增,出現幻聽、意識錯亂、記憶被篡改、時間感消失……而所有進入副本失敗的人——不是‘死亡’,是直接從現實中徹底消散。”
“不是魂魄、不是屍體,甚至沒有一點遺留痕迹。”
“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已不再是軍事範疇的問題,而是整個星際文明根基層面的崩塌。
“我們調取了所有現存數據、痕迹、追蹤記錄,能追溯回來的,隻有極少數斷裂的信号流。它們像是有意在引導我們注意,卻又極度抗拒被完整讀取。”
白晝擡眼,目光落在他們倆身上,終于說出了那個詞:
“而你們兩個,是目前為止已知的唯一一對,被系統完整綁定,并成功脫出副本,還能保持意識穩定的搭檔。”
“這種概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接近于‘奇迹’。”
時無一挑眉,斜了薄晏一眼,嘴角揚起:“聽到沒有,薄大戰策官,我是奇迹。”
薄晏無視。
“你們的行為模式、情緒變化、身體數據、甚至語言交互,都已經被技術部重點建模。”白晝沒有搭理他們的小插曲,繼續道:“我們不清楚是你們之間的精神同步觸發了系統的容許機制,還是系統本身需要你們這種‘極端對立卻又高強度綁定’的關系,才會允許這樣。”
“你們兩個身上,有太多目前無法解釋的變量。”
他終于微微歎了口氣,語氣裡帶上一點帶着壓力的期待: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在進入每一個副本之後,盡可能詳細地記錄所見、所聞、所感。”
“包括系統的外觀表現、語言形式、邏輯結構,任務機制,生物類型,交互内容,時間概念——哪怕是夢境、幻象、疼痛、情緒波動,也要詳細記錄。”
“我們現在掌握的唯一一點線索就是你們。”
白晝聲音逐漸冷靜,但每一個字仿佛都帶着沉重的分量:“因為我們無法預測下一個副本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出現,也無法判斷它是如何挑選‘進入者’的。”
“感染的機制未知,防禦的方式未知,脫離的手段未知。”
“副本内失敗者将在現實中徹底‘消散’。”
“而成功者,大部分也都是殘缺的,或者是根本不把星際安全當初成一回事的人,因為我曾親自去拜訪過一位成功逃離的人。”
白晝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他說,他就是被感染了,然後通關副本,赢得獎勵。他根本不關心其他群衆的死活,甚至希望多來一些人做他的墊腳石。”
時無垂着眼,指腹輕輕摩挲着茶杯的邊緣,忽然笑了,“要是我們哪天也崩了呢?”
“副本中也有我們的人潛伏,一旦暗号确認,他們将不計一切代價,确保你們的安全與撤離。”
白晝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有壓迫力:
“我們并非隻是在保全你們兩個,而是将你們當作維系整個聯邦秩序、乃至星際穩定的核心變量。”
“每多一條線索,就有可能拆解系統意識病毒的運作邏輯。”
“那就意味着——不會再有那麼多無辜的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像灰燼一樣從世界上消失。”
“而你們,是唯一的破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