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什麼?”
“舔舔啊,口水是消毒的。”
陸停雲怕他真舔上來,趕緊往後退了退。
說起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陸停雲就懷疑過江逐青腦子不好使,但還是淪陷了,交往之後看男朋友自帶濾鏡,怎麼看怎麼可愛。
現在戀愛腦痊愈,那種“這個人是不是腦子不好使”的疑惑又回來了。
江逐青觑着陸停雲的臉色,從那上面看出深深的嫌棄,不由得“哈”一聲,氣道:“你嫌棄我?接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嫌棄?那什麼的時候……”
“求你了,”陸停雲打斷他,“把嘴閉上。”
江逐青使出拿手絕活,嘴一扁就要表演一段哭戲:“你嫌棄我!還讓我閉嘴,你不愛我了……”
陸停雲:“……沒有。”
江逐青立刻綻開笑,眼睛被淚水泡得亮晶晶的:“沒有什麼?沒有嫌棄我還是沒有不愛我?”
陸停雲以前最不願意讓别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使是男朋友也不行,但是此時此刻,他頓悟了。
對待不要臉的人,就得比對方更不要臉,對待愛演的人,就得拿出更精湛的演技,讓對方自慚形穢。
他就像突然開竅了一般,學着江逐青那樣戲精附體,一把捂住心口,虛弱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一個清清冷冷的大帥哥突然滿臉蒼白、捂着心口示弱,換做從前,江逐青早就興奮了,但今時今日,他隻感到緊張。
“停雲,”他忙收回眼淚,“我開玩笑呢,你别生氣。”
“嗯。”陸停雲見好就收,靜靜地靠着柱子坐下來。
自從知道他有心理問題,江逐青就很怕他犯病,心悸、胃疼什麼的,哪樣犯起來都不好受,眼下見他确實沒什麼事,才松了口氣。
撩騷是不可能了,江逐青小心翼翼地挨着陸停雲坐下,像挨着水晶做的易碎品:“真沒事了?”
“沒事,”陸停雲扭頭看向遠方,連綿的山脈被雲霧籠罩着,朦胧地近乎神聖,“你知道茶馬古道的曆史嗎?”
江逐青攏了攏外套,誠實道:“完全不知道。”
即使上學的時候學過,也早就還給老師了。
風在身邊獵獵作響,雨勢絲毫不見小,在這樣既嘈雜又空曠的奇特環境中,陸停雲的聲音溫和而有力:“茶馬古道是指西南、西北地區的茶馬互市,主要交易茶葉和馬匹,興于唐、宋,盛于明、清。”
江逐青點點頭:“所以叫茶馬古道。”
陸停雲見他的注意力果然轉移了,便接着說:“青藏高原高寒缺氧,飲食以牛羊肉和奶制品為主,缺乏維生素,當地人發現中原的茶葉能解油膩、助消化,甚至緩解高原反應,而中原王朝需要藏區的良馬裝備軍隊。"
“那就是各取所需喽。”江逐青往陸停雲身上靠了靠,沒被推開,他忽然覺得風變得溫柔,帶着絲絲涼意拂過臉頰,沁人心脾。
"沒錯,最初隻是簡單的以物易物,後來逐漸形成固定路線,”陸停雲道,“來的路上,你有注意到凹陷的石階嗎?那些就是馬幫運送貨物的時候,馬蹄和人的腳踩出來的。"
江逐青回憶了一下來時的路,隐約記得陸停雲所說的凹痕,"得多少人走過,才能把石頭磨成那樣?"
陸停雲搖搖頭:“這條路的正式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但民間貿易可能更早。"
江逐青也望向遠處連綿的群山,仿佛真的看到那些馬幫隊伍,在陸停雲的講述中,重新出現。
“像不像現在的物流公司?”他問陸停雲。
“像,其實更像镖局,十幾或者上百人組成一個隊伍,帶着騾馬,一走就是大半年,”陸停雲回憶着什麼,眼角眉梢都柔和下來,“聽我太爺爺說,馬幫有嚴格的規矩——頭騾要挂紅纓和銅鈴,聲音能傳幾裡遠,既是開路也是警示,經驗豐富的人能憑鈴聲判斷前方是險坡還是平路。”
"他們怎麼認路?"江逐青環顧四周,景象幾乎沒有什麼分别,無怪乎他們來時會迷路。
"星象或者地貌,"陸停雲指向遠處的一座山,外觀特别像一尊躺着的大佛,“那是佛眠嶺,太爺爺說馬幫相傳一句口訣:'過了佛眠嶺,歇腳喇嘛寺'。"
“你太爺爺是什麼人啊?”江逐青覺得他太爺爺懂得還挺多。
陸停雲輕笑一聲:“馬幫的後代,也是對我最好的人。”
"五十年代馬幫才退出曆史舞台,所以我太爺爺的父親……我不知道叫什麼,應該是高祖吧,很多年都跟着馬幫運送貨物。後來太爺爺給我講的故事,都是高祖給他講的。”
江逐青很感興趣:“都講了什麼?”
“康定的鍋莊舞、德欽的松茸、鹽井的教堂之類的。”陸停雲說着看了江逐青一眼,發現他竟然出奇地專注,很像小時候那個聽太爺爺講故事的自己。
江逐青淩亂的長發已經被風吹幹了,沒有好看的造型,但看上去比平時更有朝氣,陸停雲多看了幾眼,才移開目光。
“為什麼說太爺爺是對你最好的人?”江逐青忽然猶猶豫豫地問,“你爸媽呢?”
提到爸媽,陸停雲有些出神,沒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