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行又進入了奇異的夢中。
他坐在八仙桌前,捏着蠟筆在紙上描畫,小腿在空中晃蕩着。左手邊,杯子裡的果珍冒着熱氣。
旁邊湊過來一個腦袋:“小景在畫什麼呀?”
齊景行挪開手,露出大作的全貌——三角形和正方形組建的房子,以及房子邊的三個圓腦袋小人,左上角四分之一個太陽被塗成紅色。
“哇!是我們的家嗎?”媽媽親親他的臉頰,“畫得真棒!”
下一瞬,溫馨畫面褪色。
眼前的桌子變得腐朽,被蠟筆完全填滿的手掌變大,蠟筆滾下桌,化成一堆塵土。
“回家……”
“回家去……”
齊景行悚然一驚,擡頭發現自己站在瓦礫堆中,四周人影幢幢,所有人的五官都糊成一團。
他被圍在中間。
瓦礫硌着腳底,齊景行茫然往前幾步,人影圍着他移動,依舊把他圈在中間。
“回家去……”
“回去!”
“回去——”
無臉人們不斷重複着同樣的話。
背後陰風陣陣,齊景行汗毛聳立:“回去……哪兒?”
無臉人晃了晃:“回家……家……”
“在……”
話語被蜂鳴吞沒。
齊景行連對口型都做不到,等幹擾的雜音過去,依舊隻能聽到“回家”。
再問一次,還是同樣的結局。
齊景行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荒誕。
一個夢而已,怎麼可能真的得到答複?
于是他醒了。
被子滑落到地上,他隻蓋到一個小角落,難怪背後涼嗖嗖的。
把被子裡拽回床上,手機在床頭櫃急切震動起來。
接通後,楚弈迫不及待問他:“景行你今天有安排嗎?出來一起吃個飯呗?”
約飯的不止楚弈,還有楚大哥。
楚正則正襟危坐,仿佛不是來吃火鍋,而是來出席什麼重要會議,連表情都十分嚴肅。
齊景行摸了摸藏在口袋裡的戒指,有一瞬的心虛。
不過火鍋還是照樣吃的。
純辣鍋底在桌子中間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等到大家都吃得半飽,身心放松的時候,楚正則拿出了手機,和弟弟對視一眼。
齊景行正驚豔與自己今天随手調配的醋碟,沒注意到兄弟倆壯士斷腕的表情。
“咳,景行你以後……打算做些什麼?”
齊景行不疑有他:“賺錢,然後脫離謝家。”
說完,心虛地低頭喝水。
是不是應該主動告訴他們,他和秦戟在一起的事?
楚正則問:“之前不是說好要來楚天集團上班?崗位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什麼時候過來辦理入職?”
楚弈接話:“是啊是啊,按你的要求安排的,是比較基礎的崗位,剛好正缺人呢!”
“嗯……”
齊景行伸出筷子,心不在焉在鍋裡劃拉半天一無所獲,氣餒地收回來:“我還是不給你們添麻……嗷?”
臉頰肉被人狠狠揪住。
楚弈目露兇光,陰恻恻地逼視:“從實招來……”
“這是不是你?”
齊景行被揪着臉,見到手機裡的照片後表情一僵,心虛的表現立刻被楚弈發現。
他隻能承認:“……是我。”
楚正則歎氣:“你和秦戟在一起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齊景行往旁邊縮了縮,并沒有等來想象中的責備,頓時更加内疚起來。
“張刻舟才下葬沒多久,我就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了……你們不罵我嗎?”
“哼!你也知道這不對啊?”楚弈冷眼看他,“雖然我覺得張刻舟也一般,但是……哎……你找誰不好,跟秦家的家主混一起,你……你你你……”
楚弈洩氣:“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叫我們怎麼幫你?”
齊景行愣住。
這是重點嗎?
楚正則更為強硬:“我勸你還是盡快跟秦董斷了,他不是什麼值得托付的人。”
齊景行支支吾吾:“呃……還不行……”
他跟秦戟簽的合約是一年。
楚正則打量着他的表情:“真這麼喜歡他?”
齊景行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一點點吧……我有自己的打算。”
“我想順便借秦家的力,徹底斬斷跟謝家之間的聯系。我跟秦戟說好了,隻要一年之後我們的感情沒有更進一步,就和平分手。”
楚弈皺眉。
感情的事怎麼說得準?他這弟弟,怕不是被人賣了還傻乎乎地替人數錢。
見楚弈欲言又止,齊景行舉雙手投降:“别罵了别罵了……我會注意的。”
見齊景行打定主意,楚正則知道再怎麼勸都沒用,也就放棄了拆散兩人的想法。
作為一個商人,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秦家确實有一些外面沒有的資源,既然和秦家主走到一起,就多給自己謀點福利。”
齊景行:“我知道的。”
他确實就是這麼想的,也正準備這麼做。
和楚弈、楚正則說開之後,齊景行在秦家宅了一個多月,每天按部就班地修煉,穩紮穩打提升自己。
除了修煉,還有做夢。
無臉人和陌生夫婦的夢總會時不時來打擾,說不影響睡眠是假的。
每次他萎靡不振地出現,秦钺就會用微妙的目光打量他,露出憋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