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生病了,發着高燒,沒有人在身邊照顧她,淩晨四點,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拖着病痛的身體對着空蕩蕩的家。
前所未有的孤獨在這一瞬間籠罩着鹿甯,往年她有父母可以依靠,生了病可以同父母撒嬌。可時過境遷,父母早已不在,隻剩她孤身一人生活在世界上。結了婚,卻不是兩情相悅,結婚一年依舊分房睡。
鹿甯眼睛定定地看着安靜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她好想……好想打電話給景瓷,告訴她自己生病了,很難受,沒力氣去醫院挂急診打點滴。
她好想依靠她。
鹿甯用力閉了閉眼睛,頹然地靠在床頭。
淩晨四點,她不該打擾她。往日景瓷對自己尊敬有加,現在是景瓷最忙最累的時刻,既要拍戲又要兼顧公司将要推行主打的新産品。她不該、她不能打擾她。
景瓷也很累。
滿懷心事,睡睡醒醒間,鹿甯熬到了上班時間。燒退了些,但身子仍舊軟軟的無力。她打了個的士來到醫院,王主任看見鹿甯這副病恹恹的樣子皺皺眉:“小鹿,生病了?”
鹿甯點點頭,啞着嗓子回答:“高燒,可能是肺炎。”
王主任:“做了血象檢查嗎?”
鹿甯:“沒有,起病急,吃了些抗生素和退燒藥。”
王主任怒道:“鹿甯,你自己是醫生不知道你該做什麼嗎?”
鹿甯被吼得有些發愣,因為發着燒,她的腦子有些遲鈍,沉默片刻道:“我能上班的主任。”
王主任不理鹿甯:“我讓你休息就去休息,你看你這随時要暈倒的模樣上什麼班?青時,給你師妹開檢查單子,綁她去做檢查。老易的得意門生在我手上出了什麼事,她可以批鬥我一年。”
鹿甯:“……”
岑青時沉默看了眼鹿甯,罕見地沒有揶揄兩句,她沉着臉應下了,并拿過鹿甯的手機幫她挂上了号,打開電腦開了幾條檢查。
知道他們是在關心自己,鹿甯内心暖暖的,夜晚獨自一人的沉悶一掃而空。她非常乖地接過檢查單,出了辦公室找當班護士幫她抽血。
阿稂看着鹿甯的眼睛有些泛青,顯然是一副生病的虛弱模樣,責怪道:“發高燒也不知道挂急診看看,我昨晚協夜,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啊,一個人在家算什麼事?”
鹿甯笑道:“你上夜班也很辛苦,我自己熬熬就過去了。現在我不是很配合嗎,你幫我抽一下血象,等會我再拍個胸片看看就好了。我積極治療。”
阿稂:“等會我陪你去做檢查,你還發着燒,一個人去不安全。正好我也下夜班了。”
鹿甯忙搖頭:“你上夜班很辛苦,還是回家睡覺吧,我一個人沒問題。”
阿稂:“隻是協夜而已,沒關系的。”
協夜顧名思義,協助夜班,并不直接接管病人,是協助夜班的一種類型的班次。晚上并不熬夜,有睡覺的時間。
“阿稂,我送她去做檢查,你好好回家休息吧。”岑青時說着從她們身後走來。
鹿甯擡頭看向岑青時。
岑青時看向鹿甯,白了她一眼沒什麼好臉色道:“我今天沒什麼事,師妹,我送你去做檢查,有問題嗎?”
鹿甯:“……”
好兇。
鹿甯:“沒有。”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血象檢查白細胞顯著身高,中性粒細胞比例增多,伴有核左移。鹿甯沉默了會,拿出胸片看了眼,肺紋理增多、受累肺段肺葉稍模糊。血培養結果沒那麼快出來,她現在咳嗽嚴重了些,不用血培養的結果,她也能大概判斷是肺炎鍊球菌感染性肺炎了。
岑青時:“我給你開一個療程的青黴素,再開點霧化,你好好打針吃藥。”
鹿甯看着岑青時認真敲着鍵盤開藥,有些發愣。
“青時,不用那麼麻煩開藥。”
岑青時應聲停止手上的活,朝聲源處看去,是心内科的魏護士長。魏護士長很年輕,才三十出頭,保養的很好,皮膚白白嫩嫩的。平日裡和同事關系也好,經常會在一起開玩笑,沒什麼領導架子,也很維護護士的利益。
鹿甯:“護士長。”
魏護士長笑道:“科室有這些藥,你直接用就好了。”
每個科室都有備用藥,科室裡的備用藥都是用自己科室的儲備資金購買的,花的都是自己錢。有時候病人的藥因為科室個人原因中途出了什麼岔子,例如打碎,就會用科室自己的藥墊進去。有時病人賬上欠錢無法領藥,而又急需用藥,也會先挪用科室備用藥将治療先給病人用上去。
鹿甯忙搖頭:“護士長不麻煩了,我可以自己買,科室的藥也……”
“沒關系的。”魏護士長笑出聲,“小鹿太老實了,這些藥科室有額外多的,大病科室可能不能做什麼,但打個針做霧化是小事情,你也别去瞎忙活。”
鹿甯沒法拒絕,最後接受了科室同事們的好意。
現在改良的抗生素許多,但肺炎鍊球菌肺炎的最優解仍舊是青黴素。鹿甯看着青黴素皮試在右手前臂掌側下段做的小皮丘疼得略微皺眉,皮試是很痛的。
楚瑤看出了鹿甯的疼痛,笑道:“小鹿忍忍吧,皮試都是很痛的。十五分鐘後我來看結果,别抓别撓,有不舒服立即叫我。”
鹿甯點點頭:“麻煩了,你快去工作吧,耽誤你很多時間了。”
楚瑤:“有不舒服就叫我。”
鹿甯笑道:“會的,你忘了我是醫生嗎?”
楚瑤一臉不贊同:“醫生還不是生病了,醫者不自醫。”
科室也很忙,在鹿甯再三保證後,楚瑤也沒過多逗留,繼續回到了工作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