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叫你躺軍姿,你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躺在愛人懷裡,仔細想一想,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
談钰擡起手,江浔隻覺得眼前一黑,輕輕的力道壓在他眼睛上,叫他看不見東西。
江浔下意識眨眨眼,零星幾點光從縫隙中透進來,他睫毛蹭過談钰掌心,蹭的談钰有些癢。
于是他輕輕一動,連最後那點兒光都遮住了。
江浔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談钰捂住了他的眼睛。
然後他突然“哭”了起來。
是故意做出的哭泣的語調,一抽一抽的,似乎很傷心。
這種“哭泣”持續了有個兩三分鐘,江浔才逐漸品過味兒來,像是如夢初醒,重重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因為長時間的僵硬姿勢感到腰疼不得不調整了舒适的姿勢。
然後“哭聲”停了,談钰像是驚喜,手忙腳亂地收起“眼淚”:“京燃,你醒了!京燃……”
京燃是誰?
江浔思考片刻,才恍然,京燃是這段戲裡男主的名字。
然而,入戲的隻有談钰一個,江浔總是反應慢半拍。
說實話,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談钰大概是在帶着他找感覺——他今天一天都挺後知後覺的,尤其是見了談钰之後。
談钰真的“很傷心”,但江浔一下子沒能理解他的“傷心”。
如果跟着劇情走,那大概就是因為自己要“死了”,談钰作為“愛人”要傷心。
越是邏輯線清晰,江浔就越是代不進去,反而再次緊繃起來。
可那道哭聲太紮耳了,他一聲一聲地在喊,整個人透露着一種絕望,叫人很難不心塞。
聽得久了,江浔終于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種蒼涼感來:“我……要死了嗎?”
談钰哽咽着:“不…不會,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江浔想接詞,但喉嚨在那一瞬間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憋了一下,于是他咳了起來,咳得嗓子一片火辣辣的。
開口說話時氣不可避免地弱了下去:“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你這一生還長着呢。京燃,你答應我的,要和我一起回長安去……我們要回家的!”
“是啊……我答應了你的。”江浔一頓,“但現在,我好像要食言了,對不起啊。”
“不行!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回家,我們回長安去,什麼修煉,什麼斬妖除魔,我通通不要!我隻要你,你跟我回去!”
“别說…傻話。這不也是你的夢想嗎?情音,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好好修煉……有朝一日,你一定會成為…成為這天下最厲害的女除魔師,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了。”
江浔吸氣,心間情緒翻湧,往上頂的厲害。
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這是他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
他們明明心意相通,明明都還愛着彼此,但是他們再也見不到了。
以後他喜歡的人的一生裡,都不會再有他的存在了。
他開口,下意識想去叫一叫對方的名字,但是脫口而出的并不是‘情音’,他叫的是:“談钰。”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叫錯了。
談钰愣了愣,快速應下:“嗯……我在,我在!你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你以後一定要…一定要好……”
他江浔這口氣實在頂不住了,于是話說到這裡,就斷開了。
像是對愛人的未盡之言,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談钰眼睫輕顫,隻感覺手心一片濡濕,江浔整個人都在抖。
至少在這一瞬間,他真的入戲了。
好半晌,談钰的手才緩緩松開,江浔眼睛裡一層水光,眼眶通紅,有些失神。
他還沉浸在屬于“京燃”的情緒裡無法自拔。
“江浔?”談钰輕輕叫了他一聲,江浔眼珠一轉,看了他好幾秒才緩過神來。
他手撐着地慌忙坐起來抹了一把臉:“對不起,我失态了。”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談钰說,“而且你這不叫失态,你這叫入戲了。”
江浔一愣。
談钰笑了,問:“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感覺?”
“腦袋空空的。”江浔捂頭,說,“剛才就……整個人都不會反應了,下意識覺得該那麼說。”
江浔擡頭看向談钰,有些佩服:“談老師,你…很厲害。”
三言兩語,就能讓人沉迷劇情當中無法自拔。
談钰卻搖搖頭,說:“好的搭檔是相輔相成的,你也很厲害。在學習階段裡面,如果你和你的搭檔水平相當,你們就是在互相學習成就。
我隻是比較幸運,比你大幾歲,所以比你早接觸幾年,那話怎麼說來着?笨鳥先飛,我這隻笨鳥飛的時間長了,所以僥幸可以給你一些建議,總有一天,你會變得比我還要厲害。”
江浔嘴唇微張,呆呆看着談钰。
好半晌,他才鼓起勇氣,問:“談老師,晚上有空……和我一起吃個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