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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雲知夏就從方昱銘處得知,京都有要務,顧晏洲一早便動身回了京都。
雲知夏心裡的大石頭徹底落了地,這座大佛終于離開這裡了,她頓覺輕松不少。尤其,今天是她正式就任萊陽縣衙門仵作一職,從此她也算半個公務員了,真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萊陽縣是個小縣城,湖底沉屍案算是萊陽縣十年間最大的案子了,接下來兩個月,縣衙接到的案子都是偷雞摸狗、借錢不還這種芝麻綠豆的小案子,雲知夏領着衙門的薪水,就要為衙門做事。兩個月間,幫百姓找回了十隻丢失的大鵝,兩頭跑丢的肥豬,三把被借走不還的鐮刀,抓了六個小偷和兩個意圖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浪子,好不充實。
六月末,修訂後大周律法正式頒布,其中增加了“百姓的無限防衛之權”,即普通百姓受到危及到生命的傷害或威脅之時,被害之人具有無限防衛之權,被害之人殺死加害之人,判無罪。
正當防衛,是值得被載入大周史冊的律法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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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是萊陽的雨季,幾乎每天都會下大雨。
這天,又是一.夜的大雨,将萊陽縣沖刷一新。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太陽高照。
雲知夏難得休假,天還蒙蒙亮她就睡醒了,好心情地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卻看見大街上格外的熱鬧。
三輛豪華馬車一路疾馳穿過街道,隻見馬車上分别挂着帶有馮、洪、冷字樣的燈籠,要不是旁邊的街坊拽了雲知夏一把,她肯定會被為首的馬車撞飛了出去。
“姑娘,小心點。”
那人提醒了她一句,便轉過身跟人議論起來了。
“诶?今天怎麼少了蘇家的馬車?他們萊陽城四大才子不是形影不離嗎?”
“你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蘇家公子蘇墨被人……”接話的是賣菜小六子,隻見他沖那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死……死了?”那人聲音顫抖,一臉的不可置信。
“喲!蘇老爺可是個大善人,比那摳門兒的雲家強多了!”
雲知夏:你八卦就說八卦,好端端的帶上雲家做什麼,還捧一踩一,不厚道啊。
那人沒注意到雲知夏,繼續感慨道:“我們萊陽城三個慈幼局都是蘇家捐銀子開的,怎的他家獨子竟遭遇這般不測?”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問:“對啊,消息可靠嗎?”
“不止呢!”一個瘦小的男人一臉神秘的道:“我還聽說,蘇家公子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全身是光着的,沒穿衣服……”
“就是就是!我當時就是在邊上看着衙門的人把屍體擡走的,是沒有穿衣服,那裡血淋淋的,好像是被人……切……切了……”打更的伍伯從人群中站出來,添油加醋地附和着。
“啊?”圍觀的人群大吃一驚,瞬間明白那裡是哪裡,隐隐覺得自己那裡也疼了起來。
一種莫名的恐怖氣氛萦繞在人群中……
良久,有人感歎:“啧啧……可憐呐!”
雲知夏在人群後面,皺起了眉頭,萊陽縣發生命案,怎的沒人通知她這個仵作呢?莫非方昱銘那個老古闆又犯病了,嫌棄她女仵作的身份?
不再聽人群的議論,雲知夏轉身氣勢洶洶地就向衙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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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初霁,天空一碧如洗,雨水在路面積起一個個小小的水凼,倒映出頭頂的白雲藍天,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襯托出夏日的勃勃生機。而萊陽縣城的蘇府卻挂上了素缟白绫,沉浸在一片死寂和哀傷之中。
“雲仵作,這事兒怪我,你上任這一個多月,第一次休假,是我提議大人不要打擾你的,你莫要錯怪大人。”
展鵬領着雲知夏來到被害人所在的蘇府,跟雲知夏解釋着發現屍體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她的原因。
“不敢!”雲知夏道:“但求方大人和展捕頭記得,我雖是女子,也是衙門的仵作。”
不再多言,雲知夏跟在展鵬身後,進了蘇府的後院。
“以你們雲家為首,與蘇、馮、洪、冷四家一起并稱萊陽五大家族,說起來都為咱們萊陽縣做了不少善事。不知為何,蘇家的公子卻遭如此橫禍,真是造化弄人呐……”
展鵬想消除兩人隻見那微妙的隔閡,沒話找話地感慨着。
雲知夏隻“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不多時,二人就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處院落門口。
小院中央,有三個妙齡女子在嗚嗚哭泣,看得出來她們不敢出聲,哭得很是壓抑。
繼續往裡走,穿過小院,就是小院的正廳。
隻見正廳正中央放着停屍的棺床,棺床上的白布下面依稀可見蘇家公子屍身的輪廓。
而棺床的旁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形容素缟的老人,就是蘇大善人蘇忠義。
“蘇老爺,雲仵作來了。”展鵬上前提醒蘇忠義道。
聽到展鵬的提醒,蘇忠義似是從夢中驚醒一般,雙眼無神的看向雲知夏。
作為法醫,雲知夏見過各式各樣的屍體,從來都是無動于衷。可在面對一個一.夜喪子的老人時,她卻有些于心不忍,心生同情。
雲知夏說話時不由帶了些安撫的語氣:“您放心,我會盡力幫蘇公子将未說出口的話說完,找出真兇,還他一個公道。隻是……免不了要對蘇公子的屍身……”
蘇忠義擺擺手,阻止雲知夏繼續說下去。
隻見蘇忠義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向外走去,展鵬想要上去扶一把還被他揮手拒絕了。蘇忠義出門之前隻留下一句:“交給你們了”……
蘇大善人離開後,雲知夏讓展鵬在門外等候,關上門,打了個響指,解剖室就出現在眼前。
白布掀開,白布之下殘破不堪的屍身便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