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時,方璃看着始終空無一人的城門,歎了一口氣。她拍了拍身邊的馬:“馬兒馬兒,若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乖就好了。現在隻有你陪着我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方璃終于收回眼神,不再等待,翻身上馬,調轉馬頭。馬蹄哒哒哒地走了幾步,方璃正要揚起鞭子時,突然覺得身後有人呼喚自己。回頭看向城門,又空無一人。
正當她覺得疑惑時,呼喚聲卻清晰起來。“方璃!等一等。”
方璃再次回頭看去,萬俟沅的身影慢慢出現在她眼前,她一路跑着來到方璃面前。方璃立即下馬,小跑幾步迎了上去。她伸手扶住氣喘籲籲的萬俟沅,笑道:“你這是從哪就開始喊我了?”
萬俟沅深吸幾口氣,緊緊地抓住方璃的手:“你怎麼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了?你淩晨還在為城民開藥,眼睛都沒合上,何不再多留幾日,感受一下金沙城真正的風土人情。”
方璃笑了笑:“不必了,先前我留下,是因為金沙城有不平之事。如今害群之馬已除,該救的人都救出來了,金沙城的女子也不再看低自己。最重要的是,這裡的人們重新擁有了水源,不再依靠鎏金山莊活命。這樣的金沙城,需要的不再是一個見義勇為的俠客,而是一個沉穩、懂得謀略的領頭人。”
“有你在,我自然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可我還需要你,你幫了我這麼多,我還沒好好感謝你。甚至也沒能和你成為朋友。”
方璃盯着急切的眼神,突然笑出聲:“我以前從沒想過會有人想和我成為朋友,如今不過幾月,便有兩個人說要和我做朋友了。”
她很快正色道:“我們早就是朋友了。雖然初次見你時,我滿心都在想如何利用你,殺了萬俟瀚。可後來我發現你的确将金沙城所有人裝在心裡,盡你所能去幫助他們了。在我說要金沙城所有女子都前往沙漠時,你第一反應是擔心,而不是記挂着欠我的恩情。當然,你能主動以女子身份出來勸服她們時,我就知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萬俟沅終于如釋重負地笑起來:“從前是我狹隘了,看到你我才明白,女子也能做天下任何事。若連我自己都不認可女子身份,那才是真的敗了。方璃,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當然了,我不是也直接叫你名字嗎?”
“好,方璃,”萬俟沅神色認真地盯着方璃,“你是我見過最潇灑之人,我想不出會有什麼困住你,我料到我今日無法留下你,所以特定帶來一份禮物。”
她從懷中拿出一件銀飾:“萬俟瀚傳下的東西我不稀罕,但我祖上留下的機關之術,我從小便很感興趣。那日我看你殺了萬俟瀚,就想着為你打造一件暗器。”
方璃伸手接過,拿在手中看了半天:“這是戴在手上的嗎?”
萬俟沅笑着将銀飾環扣在她護腕上,握住她的手:“你不是會使銀針嗎?你将手心向下,這五個小孔便會射出銀針。”她又将方璃的手反過來,撥開銀飾上的暗扣:“這裡可以儲存藥粉,你隻用向右揮手,粉末就會掉出來。”
方璃收回手,再次打量銀飾,高興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發出叮當聲。她看向萬俟沅:“謝謝你,這個禮物我很喜歡。可惜我沒什麼能送你的。”
“别說這個,”萬俟沅搖搖頭,“隻要你答應我,待你遊曆完江湖之後,一定要回金沙城看看。那時你名揚天下,金沙城也會是一片新風貌。”
“好,隻不過我可不一定名揚天下,以我的性子,更可能是聲名狼藉,人人喊打。到了那時,萬俟莊主可一定要接濟我啊。”
萬俟沅被逗笑:“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兩人都笑了一會,方璃突然問道:“對了,我問你,你記不記得兩三年前有一個紅衣劍客來到金沙城,萬俟瀚曾親自接待他。”
“你是說先前的無極門門主吧,我當然記得,”萬俟沅收起笑容,“那時萬俟瀚似乎邀請他做什麼事,兩人整日呆着書房中。他在城中也沒停留多久便離開了,誰料下次見面時,他渾身是傷地尋求萬俟瀚的幫助,萬俟瀚那個僞君子嘴上答應,背後卻派我去解決他,甚至還将他的霜锷劍偷了出來。”
“那你......”
“我當然沒殺他了。雖然我那時很聽萬俟瀚的話,不過王北定的名聲我還是知道的。更何況那時他幫了金沙城那麼多忙,不少人隔幾日便來打聽他的下落,我更不會殺他了。不過他在城中躲藏,我擔心牽連無辜城民,便謊稱有強盜作祟,叮囑城民們夜間都别應門。待他逃出城門,我才吩咐關閉所有出口。”
方璃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萬俟沅盯着沉思的方璃,四處看了看,疑惑道:“說起來,一起陪在你身邊的那位王公子呢?”
方璃怔了怔,剛想回答,卻聽見萬俟沅身後傳來呼喚聲。兩人都向城門口望去。
“方大俠!莊主!”“方女俠留步啊!”
看着一片向她們跑來的百姓,方璃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她的腳步往後縮了縮,甚至想牽起馬就跑。萬俟沅向後拉住她的手:“他們可算趕來了。”
“是你告訴他們的?”
“自然是莊主派人通知我們的,”城民已先後趕到方璃面前:“我們怎能放任方大俠不告而别?”
方璃上前扶住為首的老婦人,看向後方的每張臉:“城民們,金沙城每日人來人往,我也不過其中一個,哪裡值得你們都來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