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渡生是個性子高傲的,縱使淪落這般境地,也不願意承認錯誤或是低頭。
蠟油滴在地上,融成一小灘,将最後一小截蠟燭固定在地上。
趙渡生忽然把臉湊在阿朱身上,嗅了嗅。阿朱縮了縮脖子,語氣嫌棄。
“你幹什麼?”
趙渡生鼻尖狗似的聳動幾下,“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說罷,阿朱也擡頭深吸了一口氣,嗅聞幾下後,阿朱終于聞到空氣中飄着的刺鼻味道。
阿朱鼻子靈,身體跟着鼻子走就要移過去,可蠟燭燈芯突然燒到了根,滅了。
亮光一下消失不見,阿朱看不見摸黑又坐了回去。
“怎麼辦,看不見了。”
趙渡生倒是淡定,他習慣黑暗,自小就有在夜裡視物的能力。“怕什麼,我看得見不就行了。”
他語氣淡定,沒什麼慌亂。阿朱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也是燈籠落地,趙渡生幫她撿起了蠟燭。
阿朱聽見趙渡生爬起來,他似乎是走出了符陣,阿朱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還流着血,要不然别出去了。”
說晚了,趙渡生已經一腳踏了出去。他一眼就瞧見了桌上發黑腐爛的食物,蒼蠅圍在四周飛來飛去,嗡嗡得吵個不停,而原本應該擺放着黑箱子的地方卻空空如也,甚至連單獨拉出來的橫梁也消失不見。
疑惑失神之際,阿朱的聲音逐漸将趙渡生拉回現實。
“你看見什麼了嗎?”
……
過了很久,久到阿朱以為趙渡生真的出了什麼事,趙渡生才慢慢回道:“我看見了一張破桌子、一堆蒼蠅……”
阿朱皺起眉頭,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桌子上攤着塊縫縫補補過的破布,趙渡生的眼角忽然捕捉到破布動了下,他緩緩蹲下身子,看向破布零星的漏洞。
一張勾起久遠回憶的小臉忽而閃至洞眼前,趙渡生被駭了一跳,心髒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往後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到符陣中央。
“你怎麼了啊,是看見了什麼嗎?”
阿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她什麼也看不見自然隻能依靠趙渡生說。
趙渡生晃了晃腦袋,再擡眼望去時,前面隻是一片空地。黑箱子依舊擺在老位置,不見任何變化。或許是看走了眼了又或許是太久沒有得到休息,腦子本就暈乎乎的一下沒恢複過來。
“沒……沒什麼。”
阿朱咽了咽嗓子,她原本是坐在符陣外的,總感覺趙渡生有些異常可卻說不上來什麼。于是阿朱挪動了幾下屁股,悄悄移到趙渡生旁邊。
“等天亮就會有人把我們放出去了,沒事的,什麼亂七八糟得也不能進這個符陣裡,我們就待在裡面等到明天……”
“咯咯咯——”
微弱的聲音逐漸響起,阿朱愣住閉上嘴巴。耳邊的詭異的聲音越響愈烈,阿朱顫着聲音開口道:“趙……趙渡生,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啊?”
黑暗中,阿朱一把抓住趙渡生的手腕。那聲音極像牙齒磨動的響動。趙渡生反手緊緊抓住阿朱冷汗津津的手掌。
這聲音有些熟悉又和阿朱以往聽見的有所不同。阿朱幾乎被吓沒了魂,肩膀細細碎碎抖動着。
聲音頻率逐漸加快,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難以忍受到阿朱頭疼欲裂,直接嘔了一聲。
身體力氣逐漸消散之際,阿朱伏在地上,誰料趙渡生雙手一張猛地将她籠進懷裡。阿朱吓了一跳掙紮幾下沒掙紮開,趙渡生仿佛使了牛勁一般,阿朱一點都拼不過。
兩人像雨夜羊圈裡互相依偎的小羊。阿朱被趙渡生勒得快要喘不過氣,胳膊縮起來放在胸前,咳嗽幾聲。
隻是此時此刻趙渡生也正睜着雙眼,一臉防備地看向周圍漆黑的一片,恐怕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黑暗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越來越近,兩人緊緊蜷縮擁抱在一起。
耳邊清晰的聲聲急促喘息,讓阿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别過來别過來别過來……阿朱在心底默念一萬遍。
正當沒忍住吐出一口酸水的時候,周圍的符紙突然爆燃起來,阿朱在火光裡看見了趙渡生一張慘白如鬼的臉,趙渡生此時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阿朱跳出胸膛的心頓時安穩跳動起來,符紙燃燒速度極快,在周圍騰起灰蒙蒙的霧氣和灰燼。
“真的有用!!”
劫後餘生的歡欣感讓阿朱忍不住歎了口氣,趙渡生握住阿朱的臂膀,眼瞳發出的光亮幾乎要将人灼傷。
“我們……”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打開,刺眼炫目的日光瞬間傾瀉進來,阿朱被刺激得捂住眼睛,而趙渡生還未說出的話卻被掐在喉嚨裡。
屋外零零散散幾人的背影模糊站着,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