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扯開嗓子一吼，把鳳奴吓了個激靈。她連忙捂住嘴巴，眼裡是止不住的笑意，厚臉皮地貼過去吃驚地問道：“我沒吓到你吧。”

她多簡單啊，覺得鳳奴回答自己了就是不讨厭她了，得了蜜糖似的裝巧賣乖。一驚一乍的是真把人鳳奴給吓着了，害得人家又小貓似的把腦袋埋進胳膊不理人。

阿朱接下來幾日整個人容光煥發，隻因為她開始和鳳奴講話了，當然，她也不管鳳奴愛不愛聽，給不給她反應，隻要鳳奴乖乖坐在一旁，阿朱權當他聽進去了。

阿朱總是有許多話要說，從前沒人聽，現在不一樣。隻要時不時轉頭和鳳奴對個眼神，阿朱就知道鳳奴在聽。

鳳奴耐心又安靜，既不會因她身份低賤而嫌棄她，也不會因為她口舌聒噪而厭煩她。鳳奴永遠都坐在那裡，靜靜地聽她說話，用一雙靜谧如夜的眼睛默默回應她。

“你拿這些木頭做什麼？”阿朱捋起袖子，就勢蹲在鳳奴身旁。

鳳奴一早就同阿朱一起起床，出去了會兒就捧着一小堆木柴回來。阿朱以為他是要給廚房添柴，自然而然告訴他随便扔在廚房就行。

不過鳳奴沒有，反而捧着那堆柴火，七扭八扭地用小刀一點點搓着樹枝枝幹。他将樹枝表面粗糙的皮削幹淨，再将樹枝削細。隻是他手小力氣不夠，用刀用得很不順手，好幾次刀片都快怼到手指上了。

阿朱看不下去，從他手裡奪了過來。“我來。全部削成小木棍，對吧。”

見阿朱竟然沒直接給他扔了，鳳奴眼睛一轉，眼巴巴地望着阿朱手裡的木棍，點了點頭。

“小刀很鋒利的，一不小心就會劃傷手，手就會流血，流血你懂嗎？會痛的那種。然後你就要痛好幾天，好幾天後才能好起來。你怕不怕痛啊？”

阿朱自以為細心的朝鳳奴解釋，殊不知鳳奴在她身旁正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鳳奴聽話地點頭。“怕。”

阿朱笑了聲，專心緻志的開始幹起鳳奴手上的活。她手腳利落，三下五除二将鳳奴腳邊的一小堆木棍全削成了一樣的粗細長短。

“好了，都削完了。”

“搭、搭起來。”鳳奴結結巴巴地說。

“搭起來，搭什麼？”

阿朱二丈摸不着頭腦，敲敲打打手中的細木棍。鳳奴掰開阿朱的手掌，将小木條搶過來，又從懷裡掏出搓得極細的草繩，将木棍綁起來。

阿朱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袋，“哦，我知道了，你想搭房子。”

鳳奴搖頭，棍子從他手裡滑走手上沒綁成。他重新拿起來繼續綁，好幾次都是以散架失敗告終。

“這樣不行，你得三根木頭一起綁才不會散掉。”

阿朱擺放好三根細木棍，示意鳳奴豎着，用搭在一起的三根木頭做個支撐用細繩八字纏起來。基本結構搭好了開始往裡一根根加木條，最後封起來，簡單做個小門。

“你養小狗了嗎？你這屋子太小了，小狗不夠住。”阿朱先入為主，以為是鳳奴從外面帶回來了什麼野狗野貓之類的。

“不是，我想要一個家，”鳳奴摸摸鳥籠，“給小鳥的家。”

盡管是給小鳥小雀，這籠子依然顯得十分寒酸。鳳奴敏感地抱住鳥籠，阿朱怕他傷心，鼓勵道：“當然可以，小鳥也該有家！”

阿朱靜靜思忖片刻，而後認真叨道：“我哪日去給你再找些好的材料，加固加固鳥籠，免得塌了散了。人住的房子還要好好砌牆蓋瓦，小鳥的也要。”

鳳奴感到意外，竟然會有人把自己和尋常到無所謂的鳥雀相提并論，還把好好對待挂在嘴邊。他倏地就笑出來了，笑得惡劣，還帶着嘲諷。阿朱看不出來，隻覺得眼前這張尚還幼稚的小臉難能可貴地流露出幾分孩子氣。

阿朱很少能看到鳳奴笑，鳳奴如今雖然還算待見她，見她也不再像刺猬似的防備小心，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還小不應該覺得煩惱，阿朱要好好保護鳳奴，她自作主張地想。

夜裡，阿朱想把鳳奴送回小李氏那兒，結果鳳奴早早的自己洗幹淨爬上床。阿朱站在床前欲言又止，結果鳳奴敏感地翻了個身子問她：“為什麼還不上床？”

要不今晚我先把你送回你娘親那兒。阿朱是想這麼說，可鳳奴或許隐約更早地意識到阿朱即将要說出的話，随口撂下一句：“我好累了，阿朱。”

說完，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将被子把自己團團捂住，在床上凸起小山丘。

阿朱不死心地坐在床邊，伸手推了推。還沒将“你回去吧”這四個字說出口，鳳奴便難受地哼哼唧唧起來。

“好亮......”

“啊好好好，我不吵你。”

阿朱認命地用剪刀剪了燭芯，而後鑽進自己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