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人叫在一起問,顯而易見地是問不出太多。
女兒瑞仙一直在指手畫腳地朝謝寒商傳遞訊息,王太後畢竟是老謀深算,找了個由頭,讓驸馬先行去官家那處。
蕭靈鶴被留了下來,眼看着美人被母後的人帶走了,她心裡惶惶,怕謝寒商藏不住馬腳,露出相來,把衆人吓一跳,更怕弟弟沒得到串供,把謝寒商的魂喊破。
“寒商。”
蕭靈鶴叫了他一聲,對方回了一下頭,已經到了殿門,對她緩緩颔首,示意她安心。
他身為佛子,定有佛子的操守。
扮演好驸馬,是他的責任。
女施主說得不錯,她雖頑劣任性,擄掠良家男子,但他,卻仍然不願意看到女施主受到一點傷害,好像隻是讓她傷心,他也會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能夠以德報怨,憐憫世人,也許他離大道已經不遠了!
當然,這二人的眉來眼去也讓王太後眼明如火地捕捉到,那這真教她不會了。
女兒一時豢養男倌,一時勾搭和尚,這都應當是背着人的,怎麼如今看來,驸馬也知曉此事,不但知曉,且似乎包容大量。
而瑞仙這種神情狀态,也不像是與驸馬針尖麥芒、橫眉冷對的模樣,莫非,她們如今,已是是四人成行?
這個想法令太後不自覺地胸口一跳。
往昔她見過男子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也見過婦人荒唐紅杏出牆的,但婦人畢竟是不如男子橫行無忌,即便是見異思遷,通常也不過與一個男子相好,如女兒這般同時讓三個男子都……
就連太後,亦有些孤陋寡聞了。
看起來,他們四個人竟還融融洽洽的。
将蕭靈鶴留在偏殿以後,王太後特意支走了其餘宮人,殿内僅剩母女兩人促膝而談。
蕭靈鶴歪着腦袋,把玩着母後檀木四方案上的人魚明珠。
無聊賴似的。
在母後開始唠家常時,有一搭無一搭地回着母親的話,其實很不走心。
王太後看出她心不在焉,問道:“哀家不過讓他去官家那邊,你便魂也跟着飛走了,還怕你弟弟吃了他不成?”
王太後道:“那是官家的親姐夫,是他自己為自己挑的姐夫,他對你的驸馬,隻怕比你待他還好。”
蕭靈鶴終于不幹了,鼻頭微癢,哼唧道:“母後。”
王太後見她垂下了腦袋,顯然知錯的樣子,驚奇了:“瑞仙,你實話同母後講,那個男倌,和那個和尚,是真的?”
蕭靈鶴吸了吸鼻頭:“嗯。”
王太後怔住半晌,仿佛一口氣息汲不上來,緩了許久才平複心境:“那,你的驸馬謝寒商,居然也同意?”
蕭靈鶴點頭,在王太後更要暴起之時,她連忙化作一脈雨霖,溫和柔軟地握住了母親的雙手。
“母後,您為了北人的事已經夠操勞了,就别再擔心女兒的事了,些許家宅私事,女兒料理得來,放心,隻要您想個辦法讓蕭清鹂閉口,女兒就敢保證這事洩露不出去,百官不會知道的,母後的案頭裡不會有彈劾女兒的劄子。”
王太後問她:“母後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可還喜歡驸馬?”
面對母後的詢問,蕭靈鶴一時沉默。
王太後道:“怨偶強行捆綁在一處,對你對他都無好處。你若是不喜歡謝寒商,哀家替你出面悔了這樁婚事,靖甯侯府那邊,哀家也會為你擺平。”
母後畢竟還是疼自己的,蕭靈鶴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她拍了拍母後的手背:“母後放心,瑞仙有分寸的,真到那一步,不必母後來。”
在王太後不解的眼神中,她閃爍着水光粼粼的眸,透出十二分的驕矜與自傲來:“不過,女兒現在不打算到那一步了。”
王太後驚訝:“你真喜歡他?”
真難得,難得還有女兒瑞仙能喜歡的男人。
蕭靈鶴搖頭:“不能說喜歡,不過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的驸馬是個頂頂有趣的妙人呢。我有種預感,他會是一本内容很精彩的書,我用了三年,現在才看到第二頁而已。”
那個“頂頂有趣的妙人”打了一個噴嚏,驚動了身旁桃花樹低垂的花梢。
小皇帝正在一簇嬌豔怒放的桃花底下,擺弄着他剛剛得來的長弓。
“姐夫,朕好久沒見你了,你自打嫁給朕的阿姐後,就足不出戶,不知道這幾年射藝有無精進啊。”
謝寒商掖着雙手立在官家身旁,看着陌生的弓,陌生的箭,心頭劃過異樣的感覺。
官家試了一把弓箭的勁道,這把弓約莫五力半,上手有難度,他目下才十六歲,剛剛開始增肌,臂展亦不足長,目前還拉不得圓滿,隻得輕拿輕縱,發揮不出它真實的威力。
一箭飛出,因力氣不足射程不夠,箭矢脫靶了,官家喪氣不已,看着這把好弓便覺得可惜。
寶弓名馬得配英雄,官家相信自己長大了以後,會得到更好的弓箭的,這把弓,他大方地賜給了謝寒商:“雖然姐夫三年不出,兩手空空地來,不過朕一向慷慨,這弓給你當見面禮如何?”
不知道他的姐夫出于什麼心境,他竟不曾伸手去接,似有為難。
官家有點吃驚:“姐夫,難道你現在已經連五力弓都拉不開了嗎?”
他指了指遠處箭靶上的紅心,“那你還會射箭嗎?”
射箭?
謝寒商心忖,自己是法門寺的佛子,自幼修習佛法,深谙經學,是個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出家人,怎麼能拉得開五力長弓。
官家因為他的遲疑痛心疾首:“姐夫你以前可是一個武德充沛的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