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鹿予循聲找了過去,原來是小巷内鬧哄哄地圍着一群人,她抱着那堆衣服往下走,目光所及之處,高大胖碩的男生在那堆人面前拉拉扯扯。
幾人推推搡搡,唯有兩個男生站在庇蔭處看好戲般,左邊的倒平平無奇,瘦得跟竹竿似的,藍白色校服穿在身上工工整整,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不太愛惹事。
反而是他旁邊那位穿黑色T恤的少年,比他高一個頭,單手插兜,百無聊賴地踢了腳地上的石頭,渾身上下全然一副松弛閑散,又随時可以準備幹架的樣子。
等等——
黑色T恤背上的條紋怎麼這麼熟悉?
她思緒頓了一下,在腦中搜索了一圈,這才想起蔣汀昱也有一件。
直至少年的側臉逐漸清晰,許鹿予心裡驚了一下,止不住蹙起眉來:還真是他!
短暫性的分神令她沒站穩,順着台階前方就這麼踩空滑了下去:“啊——”
衆人聞聲看了過來,包括蔣汀昱的視線,在她身上打轉。
埋在衣服堆裡的人擡起頭來,碎發淩亂地挂在她的耳側,濃密的睫毛綴在弧度恰好的眼睑邊上,瞳仁烏黑明亮。
乍一看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不确定地再次上下打量了番,這才确定眼前的人是哪個。
許鹿予揚起下巴,倒不是因為狼狽,而是單純地摔痛了。掀起眼皮,視線掃了過去,對上深邃的眸。
想要忽視他的存在有點難,在紮堆的高中少年臉中,他長得過于出衆。不管是正臉還是側臉五官都立體标緻,皮膚白皙清冷,頭發修剪得幹淨利落,眉弓微翹,視線錯落地搭在她身上,明明看着溫柔,眉骨卻多了隐隐的清冷感。
随意垂放的手骨骼分明,細細的青筋紋路清晰,衣服不是純黑的,顯得寬松身材卻并不纖瘦,深灰色的長褲鉛直,腳上是白色的耐克鞋,露出一截皙白的腳脖。
氣氛莫名變得緊張,她收起打量,将掌心撐在地上支了起來,連帶着那堆衣服爬了起來,腳踝隐隐作痛,新買的老爹鞋太生硬了,一點兒也不好穿,她還把自己的腳給崴到了。
一堆人面面相觑,蔣汀昱淡淡移開視線。
最前面的刀疤臉笑了起來:“這是哪位啊?”
不管這些人是誰,周圍瞬間降溫的氣流以及蔣汀昱他們突然嚴肅的神色,都在暗示此地不宜久留。許鹿予躬下腰,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轉頭卻猛地紮進一個懷中。
遲疑了一兩秒,她讪然摸下鼻尖,肩膀被蔣汀昱緊緊扣住,轉到另一側出去的方向,又被其往前輕推了一下。
刀疤顯然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将她放走,作勢往前:“小蔣,就這麼把她給我們放走啦?要是她偷偷報警了怎麼辦?”
“報警”二字襲入許鹿予的耳中,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瞬間立了起來,後脊背開始發涼。
蔣汀昱挪動腳步擋在許鹿予面前,神色多了幾分清泠,與刀疤對峙了起來,察覺到身後的人已經安全離開後,笑:“疤哥,我和她認識,她膽子小,肯定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的。”
刀疤雖心生疑惑,卻還是選擇相信他:“行啊小蔣,我對你做事向來放心。”
許鹿予回到店裡的時候,烏雲已經将整座城市密不透風地圍得嚴嚴實實,濃烈的壓迫感自外而内,她甚至有那麼一瞬呼吸不上來。
屋内已經亮起了燈,椅子上放着熟悉的黑色書包,許迦牧已經上完課回來了,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她的腳,沒說話。
她剛準備開口,他就自顧自地往屋内走。
範範說過,現在正處于青春的敏感變聲期,大部分男生都不太願意開口說話。
其實小時候他們的關系還挺不錯的,畢竟從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隻是長大後各自都有自己的秘密,再加上各忙各的,男女有别,和小時候相比總覺得生分了不少。
她卻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更多的是家庭中悄無聲息的變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沉悶,時常一個人待,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鹿予正胡思亂想,許迦牧從簾子處側身走出來,手裡還多了一盒冰塊,涼如泉水般的聲音簌簌而來:“許鹿予,怎麼不進來?”
“哦。”她一跳一跳地進了屋,在最裡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許迦牧在她面前半蹲下身來,不由分說地去掀開她的褲腿。
知道他有潔癖,她準備制止住他的動作:“不然我自己來吧?”
外面的氣壓很低,許迦牧不語,隻垂頭默默地幫她把襪子脫掉,随後将冰塊貼到她腫脹的腳踝上,動作很輕地敷了起來。
時有時無的疼痛感令許鹿予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忍不住深深地皺了起來:“唉唉輕點,有點疼。”
他眼皮都沒擡,沒好氣地來了句:“疼你還亂跑?”
這一句無形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許鹿予俯下身來打聽:“前段時間是不是有報紙報道刀疤哥出來了?好像說最近在咱們這附近轉着呢……”
許迦牧手中的動作倏地一頓,後警惕地看向她:“你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