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哥,是南江縣前陣子刑滿釋放的搶劫犯,不過放出來半把來月,他就四處鬧事,說是後面有人罩着,警察也拿他沒辦法。
但聽說最近他們那個圈子鬧了人命,他成為犯罪嫌疑人之一,其背後的人掩都掩不住,警察正通緝他呢。刀疤哥也不敢這麼嚣張,隻是狗改不了吃屎,偶爾還會出來轉溜。
這事兒剛上新聞那會搞得人心惶恐,許鹿予面色沉重:“我不太确定,報紙上的照片太模糊了,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一些。”
話音剛落,一陣吵鬧的動靜從外傳來,粗犷的聲線隐隐約約地:“店内有人嗎?”
倆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上一眼,許迦牧下意識捏緊她的手,将聲音壓得很低:“你先在這等我,别出來。”
見他就要出去,她扯住他的衣角叮囑:“要是情況不對,立馬給我發信号,我報警。”
整座城市轟隆一聲開啟暴雨模式,雨點簌簌有力地敲打玻璃窗。
許迦牧放下手中的東西,緩緩走到洗手池處,抹一掌心肥皂,瞥了眼店外說話的人。是三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男生,而他們後面,還站着兩個奇裝異服的人。他眸色微凜,随意搓洗幾下,将手沖幹淨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最胖的那個男生首當其沖,來到櫥櫃前眯起眼:“老闆,涼皮、福鼎肉片和鮮肉小馄饨各來一份。”
旁邊那個瘦竿撞一下他肩膀半開玩笑:“好家夥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鐵公雞徐宋都開始請客了?”
“你想什麼呢。”徐宋沒好氣兒地推開他,緊緊護住自己的錢包:“這我一個人的份,你倆要什麼自己買去!”
“我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呢。”
倆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拉扯起來,倒是邊上那位黑色T恤折過身,徑直走到櫥櫃前,甩出一張百元大鈔,掀起薄薄的眼皮随意掃了眼牆上的菜單:“再來五份鮮肉小馄饨,一起付。”
“一共六十七。”許迦牧收下錢後用手指撚了一下錢的正反面,确定沒問題後拉開抽屜,邊找零錢邊問:“打包還是在這吃?”
外面雨勢滂沱,蔣汀昱薄唇微動:“在這吃。”
另一個聲音響起:“其中三份打包。”
簾子突然被掀開,許鹿予聞聲擡起頭,猝不及防地與那道深邃的視線交彙上,愣了兩秒。蔣汀昱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兒,漆黑的眸中閃過些許錯愕,第一反應是壓低聲提醒她:“别出聲也别報警,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說完後,他就偏過頭去,隻一兩秒的時間,就退了出去放下簾子。
從她這個方向往那看,隻能依稀看見簾子另一側的人身形高挑挺拔,若隐若現地露出那件黑色的T恤,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多時,簾子上的陰影又多了兩重,卻被蔣汀昱攔下:“高哥,他們家的蛋糕還不錯,你們嘗嘗呗?”
許鹿予警覺一下,覺得不對勁。如果自己剛剛見到的人真是刀疤哥,那這個高哥或許是跟過來要滅自己口的。她心中一緊,猶豫着要不要報警,可随着聲音的逼近,她還是選擇聽蔣汀昱的,單腳支起,迅速回了房間。
門關上發出聲響,高哥懷疑地掀開簾子,裡面卻什麼也沒有,他看向正在煮馄饨的許迦牧:“喂。”
抓起旁邊的漏勺後,許迦牧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
“有沒有看見崴腳的女生跑你這兒來?”
将煮好的馄饨撈上來放入碗中後,許迦牧才面無表情地回他:“沒有。”
一旁的徐宋趕緊幫忙打圓場:“哎喲高哥,您就是太敏感了,那可能就是一陣風……”
見高哥盯着門看,許迦牧解釋:“那裡面是我家倉庫。”
好在高哥隻是看他一眼,拎起打包好的馄饨,警告地掃了眼蔣汀昱,和一同前來的男人離開了。
秦玲和許年因為去拿貨忙活到晚上七八點才回到家。
許鹿予一瘸一拐地去給許迦牧幫忙挪東西,因為沒抓穩,機器“啪”一下掉到了地上,秦玲心疼地大叫了起來:“一點兒小忙都幫不好,養你來幹什麼!”
“我沒有要幫你。”她答得心不在焉,卻被秦玲罵罵咧咧地推到一邊:“你腳怎麼了?”
許鹿予的口吻很平靜:“崴到了。”
“什麼時候崴到的?”雖是疑問句,秦玲的語氣裡卻絲毫沒有關心的迹象,甚至隻是想弄明白她為什麼要把腳崴傷從而浪費家裡的醫藥費。
外面還在下雨,她沒再搭腔。許年已然到外邊收拾攤子,隐隐約約聽見他和許迦牧搭話:“聽說發獎學金了?”
雨聲中,許迦牧隻淡淡回個“嗯”字。
“發了多少?”
“一萬。”
發獎學金這事就不該讓許年知道,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他說:“咱家監控壞這麼久,也該請人來修了,還有啊,最近家裡開銷大,你在學校也用不了多少錢,我幫你保管。”
許鹿予覺得生氣,極力壓抑住怒火,欲開口讨公道,卻被許迦牧扣住手。暗色中,隻見他給自己使了下眼色,微搖了頭。
回到房間後,她才看見自己桌上正躺着一個粉色的數碼産品包裝盒。
是她渴望已久的那款粉色MP4,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是許迦牧遒勁有力的字迹:今年的生日禮物。
花錢給她買禮物,那他給自己買禮物了嗎?
望着眼前的禮物,她卻不由得悲從心而來。
所以人的一生到底要活成什麼樣才能算幸福?從前她以為,不聽話或許能活得開心一點,可事實上并非這樣,她依舊會被罵成“殺千刀的”、“白吃飯的”……可活得聽話一點呢?就像許迦牧那樣,即便是靠自己的努力才獲得的獎學金,卻要用來補貼家用。平時也沒見得許年和秦玲對他有多好,倘若代入許迦牧,她真的會壓抑到不能自已。
許鹿予打開電腦,在浏覽器的搜索框處輸入“蔣汀昱”三個字,網站緩沖完成,跳出一張照片,大概是剛上初中的時候。那時的他清隽好看的臉上就開始顯現沉穩,即便五官稚嫩青澀,面對鏡頭時卻有種淡然的悲傷感,深邃的眸似是經曆過超乎年齡的不幸,眸底藏着冰冷。
可他明明是家中的獨子。
關于他的采訪少之又少,隻有早年間的零星幾篇報道,往後幾乎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