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的時候,門鈴聲兀然響起。夏老師剛好做完早餐,忙不疊地解下圍裙走出廚房,推門而望,看清人後略帶詫異:“迦牧?”
夏老師是一中實驗班的數學老師,與其打過照面,自然是認得到他的。
許迦牧戰術性地清了清嗓,斂住神色開口,态度禮貌端正:“夏老師,我是來接蔣汀昱的。”
“不是說是個女孩嗎……”夏老師先是疑惑,但既然人都來了,就沒有不請進門的道理。她笑着從玄關處取出雙拖鞋:“快進來吧。”
說着,她又扭頭去叫屋内的人:“昱昱,迦牧來了!”
廚房内還在煮開水,滋滋作響。蔣汀昱立在鏡子前整理發型,壓根沒聽清楚夏老師喊的是誰,隻應了聲。等收拾好後才慢條斯理地打開門,坐在餐椅上的人偏過頭來,是張和許鹿予長得極像的臉,不過是個男生。
他不死心地越過其往外掃了一圈,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許迦牧察覺到他的郁悶,解釋道:“我姐他們班今天組織大掃除沒空來,讓我代替她來接你。”
夏老師在一旁聽得不知所雲,滿腹狐疑地望向自己兒子。
這家夥在搞什麼名堂,哪有男生叫女孩子上門來接的?
她的視線落在蔣汀昱身上,而他的視線則落在許迦牧身上,話裡話外都帶着嘲諷:“好啊好啊,她非但沒回消息,到點了連人都見不着。”
說着他又覺得不爽,倚在門邊不客氣地質問:“她人呢?現在在哪?”
許迦牧神色惘然,雙手一攤無奈:“估計在學校。”
所以她這算是,放他鴿子了?把他當什麼了,他這人最讨厭的就是出爾反爾。
這答案他一點也不滿意。蔣汀昱忍不住環臂冷笑,被氣得夠嗆:“好啊好,幹得真好。”
虧他一大早精心準備,擔心她不愛吃三明治,他準備好做面條的食材,等她來了做給她吃;又想到她應該愛吃燒麥,他還上鍋蒸了一整盤,就為迎接她的到來……
滿心歡喜如瞬間被戳破的氣球,砰一聲就爆炸,他幽怨地關掉煤氣竈,鍋底跳躍的火焰突然熄滅。
與此同時,遠在學校逛得正歡的許鹿予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範範關切遞上紙巾:“大熱天的怎麼打噴嚏了?”
她拂去額頭的汗,吸了吸鼻子,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能是太熱了。”
反而是範範出聲提醒:“對了鹿寶,昨晚睡前你不是說答應了蔣汀昱今天去接他嗎?”
人山人海中烘襯的燥熱下,許鹿予一把抱住她貼了上去:“這不是計劃有變嗎,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當然要陪你啦!至于他嘛,我讓許迦牧接去了。”
她“噗”一聲:“你就這麼光明正大爽約啦?”
“反正誰去接不是接?你說是吧。”許鹿予以開玩笑的口吻接她的話,輕捏下她的手,将人拉到公告欄前找各自的名字。
高一年級總共二十個班,包括10班和20班兩個實驗班。兩人一排接一排地對下來,終于在19班找到熟悉的名字。範範的名字排在第二,許鹿予緊湊地排在她下面,而第一名的名字叫張清華。
範範誇張地驚呼道:“這麼巧啊,10班有位叫李北大的呢!這倆父母該不會約好取名的吧,我當初是不是也得讓範女士給我取個範廈大哇?”
許鹿予哭笑不得:“人範女士給你取名的時候你還在她肚子裡呢。”
“……你這話說得倒是。”
“我記得許迦牧是在10班……”許鹿予的手指停留在第一行最末尾的名單上,排名第一:裴茵,排名第二:許迦牧。其餘名字她們都不太認得。
“今年全市前三都在我們縣,第一名是蔣汀昱,第二名是個叫裴茵的女生,第三名就是咱們家許迦牧,可能比較厲害的早就被市一中通過保送生考試招走吧。”
南江縣背靠礦山,還擁有一條潺潺而流的汀江,經濟發展與其他縣發展相比迅速許多,從今年起,一中不再向學生收取學費,隻交個教材費就可以入學。
校園卡、電話卡和水卡之類的領取在逸夫樓103,長長的走廊處擺滿桌子。桌面的東西已經分好類,一眼望去全是相關資料、校服以及各種安排表,從第一張桌子右側往外排的人群隊伍延伸到了草坪,兩人緊着隊伍的最末端往上排。
站她們前面有兩個女生正交頭接耳地讨論,時而低聲笑笑,時而忸怩捂臉。
短發女孩踮起腳尖往隊伍另一頭瞥去,後激動地扯住旁邊馬尾辮女孩的衣角:“看到沒看到沒,張晔學長就在那,時隔兩年真的又見到他了!”
馬尾辮女孩羞赧地捂住嘴,臉頰紅撲撲地,清澈的眼睛閃爍光:“他長得更好看了!之前還很青澀呢。”
“他真的支撐過我煎熬的初三,好在我考上了。”
“可是聽說他向來公私分明,肯定也不會做出早戀這種違紀的事情,而且我也想象不到什麼樣的女生才能入他的眼。”
“總得試試!學生會前兩天發了公告,說這次的社團面試還是由他負責總體的事項,等交接工作完成後才會退出學生會。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去學生會的話肯定還有機會接觸他的!”
兩人越說越起勁兒。範範的耳朵微動,與許鹿予相視一笑,她們默契地穿過人群看過去,雖隔得有些遠,卻還是在最裡側看見了那個颀長清瘦的身影。
許鹿予自豪不已:“咱四中的門面,到哪都閃閃發光。”
不管她說什麼,範範都點頭附和:“就是。”
隊伍逐漸縮短,拉近她們與張晔之間的距離。
等待的無聊間隙,許鹿予視線落在他身上,靜靜地看他忙着。
張晔舉着資料的手臂是小麥色的,一米八幾的他在一群人中顯得耀眼出衆,白色校服襯衫搭配黑色的松口褲,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幹淨。
如果說蔣汀昱好看是偏柔和、白淨,那麼張晔的好看就是剛力、棱角鋒利的,給人一種不易靠近的冷淡疏離感。
“小鹿?”
許鹿予聞聲望去,淺茶色的瞳孔瞬間明亮不少,如星星斑點般閃爍:“學長!”
邊上幾個女生聽到後看過來,一臉羨慕。
張晔貼心地替她拉開一側的椅子,聲音低緩:“坐這填吧。”
立式的空調風穿過窗戶縫隙迎面吹來,不經意的嗓音也随風襲入她耳中,顯得沉穩厚重。在周圍叽叽喳喳的讨論聲中,唯有這個聲音一直盤旋在她的耳畔,如一壇美酒,味濃飄香,令人忍不住想品嘗。
許鹿予握着筆杆,一個沒看清,在“班級”一欄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填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