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聊得正在興頭上，房間内的燈突然熄滅。伸手不見五指黑的空間外傳來許年催促不耐煩的聲音：“都多晚了還不睡覺！别點這麼久的燈，電費不用錢的嗎……”

許鹿予忍不住沖門大喊一聲：“葛朗台！”

門外的許年氣急敗壞地跺腳：“許鹿予！你再給我說句試試？！”

她摸黑爬到床頭，利落地掰上玄鎖反卡住門：“我就要說，你拿我有什麼辦法？我說得難道有錯嗎！”

“你！”

随之而來的是秦玲抱怨的聲音：“你和她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計較什麼！”

“還反了她！”

秦玲就這點好，因為好面子，範範來他們家後許鹿予無論在她的雷區上怎麼蹦迪都不會被罵，若換做是平時，她早就被罵得狗血淋頭了，這也是為什麼她願意将範範往家裡帶。

夜深人靜，腳步聲走遠後，她緊握範範的手這才就着床并肩躺下來，倆人都睡不着，聽着範範平緩勻稱的呼吸聲，她突然輕出了聲：“範範。”

“我在呢。”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漆黑安靜的房間内，雖然知道許鹿予可能根本就看不清，範範還是配合點點頭，摸黑湊上前回應：“你說。”

思慮再三，許鹿予還是說出自己心裡的疙瘩：“其實當時中考第一天下午我哭，是因為把數學答題卡填錯了。”

這事雖已過去許久，可每每想起來還是會湧現世界崩塌的絕望感。

沒想到範範卻撲哧一下笑出聲：“我早就知道了。”

接着又捏着她的手安慰她：“都過去了。”

許鹿予不受控制地撇撇嘴，卻還是極力壓住快要哭的情緒解釋道：“我們當時約定好要去實驗班，可我搞砸了。”

空氣中沉默一會。半晌後範範從枕頭邊摸到手機，點開上面的手電筒，望向她時眸色清澈潋着亮光：“鹿寶，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許鹿予抿住唇點下頭。

範範手做喇叭狀貼到她的耳邊，以特别小的聲音和她說：“中考第二天考英語的時候我故意空了一大道題沒寫，就是為了分數能和你差不多。前幾天範女士提前和一中的老師溝通過了，開學後會把我們安排到一個班。”

震驚之餘，許鹿予止不住地捂住唇：“OMG！範範，你是怎麼做到的！”

倆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熱淚盈眶。夜不再漫長，她們相擁而眠。

九月初的南江縣炎熱不已，正式開學這天，一中校門口圍滿了人。各式各樣的車堵在校園的林蔭道兩側，堪比大型車展，熱鬧非凡。

維持秩序的保安不由感慨：“得虧實驗班的孩子開學得早，不然又要多不少家長……”

範範的書包和許鹿予是一個款式的，就顔色不一樣，是中考完她們一塊在淘寶上挑選下單的。阿嬷原本暑假來縣城的時候想幫許鹿予買好開學要用的文具，又想到小姑娘可能不喜歡她買的東西，索性把錢給孩子讓其自己去置辦。

昨天逛晨光店的時候她看錢還剩不少，于是都買了相同的兩份。

前腳剛進大門，她就看見蔣汀昱那個微胖的朋友又在拉幫結派地，其實打過幾次照片她已經能認得人臉，就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範範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不由嘀咕：“那人好像叫徐宋，以前四中的，和蔣汀昱關系很要好，成績也超級好。”

“你認識嗎？”

“不怎麼熟，之前參加市英語演講比賽的時候見過，他人挺逗。”

被說着的主角“徐宋”正舉着手機在錄視頻，在鐵三角的群裡感慨：“人好多啊，你們不會還沒起床吧？”

彼時蔣汀昱剛起床，随意套了件休閑裝，來到冰箱前從中取出一瓶咖啡，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微蹙眉。夏老師正在廚房内準備三明治，聽見動靜後從廚房内探出頭：“早餐還是吃三明治？”

“嗯。”他覺得難喝，又将那咖啡放回去，添道：“多準備一份吧。”

“一份？”夏老師将雞蛋打入平底鍋中，和他閑聊了起來：“是徐宋還是陳澍楊？”

他們倆各有各的口味，準備的三明治不一樣。夏老師正準備去拿新的吐司片，卻聽他說：“都不是，是個女孩。”

“女孩啊……”她意味深長地着重咬字“女孩”這個字眼，卻沒像其他家長那樣逼問他是否談戀愛了，反而像朋友那樣逗他：“新認識的？”

捕捉到蔣汀昱神色浮現不自然，夏老師又及時止住聲沒再往下問，隻岔開話題：“她喜歡吃什麼樣的早餐？不喜歡吃三明治的話我一會兒還能下去買。”

“我問問。”他掩上冰箱門後走回屋内，拿起桌上的手機給那個備注成一隻鹿的人編輯了條消息：“你喜歡吃什麼早餐？”

夏老師也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一時之間以為自己的兒子開竅了。

與大多數家長不同，她并不覺得這是早戀的迹象。孩子上了高中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異性之間來往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倒是更希望他能夠多交一些朋友，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畢竟他們這個年紀，隻要引導得好，哪有什麼不健康的感情呢？

蔣汀昱走到鏡子前，側邊蓬松的黑發有些翹，不邋遢卻也不整潔。為了能給許鹿予留下好印象，他擰開水龍頭飛快地清洗了一下頭。

取毛巾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手機，還是靜悄悄地沒有消息。

可能是還沒起床。

他安慰自己。

等吹完頭發後，蔣汀昱再次拿起手機。倒是有幾條消息，可惜都是群消息，來自他和徐宋、陳澍楊的三人群。

緊接着，徐宋又發一張學校正大門的照片：“門被堵住了，蔣汀昱，你怎麼還沒來，該不會到現在還沒起吧？”

“蔣汀昱，我看見裴茵了，她怎麼又換了個男朋友？”

他沒搭理，劃出群聊界面，第二條和“鹿”的聊天還停留在自己發的那句：你喜歡吃什麼早餐？

還是沒回。

孤零零的一句話像剛入宮的妃子般一點兒也不受待見，越看越刺眼：他什麼時候被這麼擱置過？

他胡亂抓了一把頭發，莫名多幾絲躁郁。手機屏幕解鎖又合上，徐宋連發好幾條艾特他的消息，他直接把徐宋給禁言了，又掃了眼時間，快到十點了。

夏老師已經做好三明治，來到他房間門口問：“怎麼樣，她有說愛吃什麼嗎？”

“一會我去弄吧。”他輕描淡寫地應了聲，将手機丢到一邊，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