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江雪并未想到床後還藏了人。
那女子與秦修意差不多年齡。乍一看仿若春風拂過的一池碧水,柔美婉約,風情動人,前提是忽略她指尖捏着的長針。
“小友别怕,苒苒是我的至交。她剛剛躲在後面隻是為了防止劉文啟傷我。”秦修意看出戚江雪的詫異,對她解釋。
關苒苒将長針收了起來,來到秦修意身旁,打量着戚江雪的目光中帶着好奇。
“小友膚白發淺,瞳色也異于常人,是天生如此?可有異域血統?”關苒苒的聲音同她的人一般溫婉。
戚江雪點了點頭。“應是生來如此。我被關進來時可能受了傷,對過去的事記憶模糊,也不知自己的身世。”
她是穿越過來的,沒有原身記憶,當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異族血統。隻能說失憶了。
秦修意讓戚江雪坐了下來。
“既受過傷,便讓苒苒幫你看看吧。她出自神醫關山月一脈,你若有恙找她再合适不過。”
神醫?那豈不是一下就能看出她的端倪?
“怎好麻煩前輩,我……”戚江雪話還沒說完,關苒苒的手已經搭上了她的脈搏。
她輕輕笑了笑,道:“你可是不信任我?失憶可是大事,有可能是傷到了腦子,耽誤不得。況且你幫了修意,便也是我的朋友了。”
戚江雪不再說話,事已至此,就看關苒苒怎麼說吧。
“你還是個姑娘家,未曾婚嫁。”
戚江雪下意識說道:“當然了。我才十八歲。”
在戚江雪原來生活的時代,十八歲才剛剛成年。大家忙着去學習,去工作,也去探索新的世界,誰會想在這時候步入難解的婚姻呢。
秦關二人都寬和善意地笑了起來,隻當是女兒家的害羞,再正常不過了。
“許多女子一及笄便出嫁,我當年嫁人時也不過十六歲。”說到這裡,關苒苒的笑容倏忽而逝。
她沉吟半晌,才道:“頭部各穴位并未受損,隻不過确實氣血有虧。關于失憶,或許更多是精神上的原因。但你與我們一樣,并沒有瘋。”
戚江雪不由有些黯然。“我聽那邱老說是親人送我進來的,也不知到底犯了什麼錯。”
“哼,送你來這裡還算是什麼親人?不過是看你年少可欺罷了。這幽人館裡全是女子,又有幾個是真瘋子?”秦修意面露諷刺。
“可否請教二位,你們來多久了?為何關前輩能出現在秦前輩的房中?”戚江雪好奇這二人是怎麼從各自關押的院中接觸彼此的。
“四年前我被關進來後無意中發現院子裡有一條密道,從我的拾号院通向修意的柒号院,我從密道中過來,結識了修意。此後我們也一直暗中往來。”關苒苒對戚江雪解釋道。
有密道,那豈不是多了找人和逃出去的希望。
“這密道可還通向其他地方?”戚江雪有些興奮。
關苒苒搖了搖頭,“密道隻連接着我二人的院子,倒像是有人專門為這兩個院子開了一條暗路,想通過密道去别的地方卻是不能。我們也探查過,似乎隻有我們這裡有密道。”
戚江雪不免有些失望。“我昨天也在自己的院中看過,沒有發現什麼。”
“或許這條密道是當初建造的工匠留下的,隻不過山莊裡的人不知道罷了。”
秦修意說着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隔着一扇窗遙遙望向夜空。
“我被關進幽人館七年了,最初見過的女子,現在都已不在。誰也不知清晏山莊是怎樣興起的,最初又想被用來做什麼。三十年來,這裡關的除了武林人士還有昔日的朝廷官員和皇室宗親,它不過是替上位者處理麻煩的一隻手。”
戚江雪點頭稱是。
“聽聞山莊入口處還有皇家親衛,可見他們對這裡的看守十分重視。用藥人去做見不得光的事,和達官貴人互相勾連,或許他們便是借此來穩定山莊的勢力。”
秦修意深深看了一眼戚江雪,道:“大抵便是如此。隻是我們皆被廢去了武功,小友卻能全身而退,可否将其中關竅告知一二。”
“最初被關在尚善别院,那個所謂‘定風波’對我并沒有用,他們又将我送去了消業池,依然如此。為了少生事端,我佯裝自己功力被廢才又被送到這裡。或許是我失憶前有什麼際遇,或許是我的身體對這些有抗性。個中緣由我也不知。”
戚江雪暗自歎了口氣。帶着“武學挂”這件事隻能她自己知道,失憶可以算是個萬能借口了。好在她解釋的很認真,秦關二人看上去也沒有再懷疑。
關苒苒此時已起身。“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剛剛把脈有些匆忙,之後有機會我再替小友好好看看身體。隻不知劉文啟何時又會來騷擾,我真想一針了結了他。”
戚江雪對兩位前輩點了點頭,道:“多謝前輩好意。若劉文啟再來,我定不會袖手旁觀。今日多有叨擾,晚輩便先回去了。”
戚江雪行了一禮,從窗外翻了出去。
秦修意看着她的背影跳上房檐然後又消失不見,才關上了窗。
“苒苒,你診斷得如何。這姑娘說的可是事實?”
關苒苒走到了床闆前。
“她根骨絕佳,氣海深廣無邊,我也無法探出虛實。不過我認為她并沒有說謊,世間多的是特殊體質,他們做的那些腌臜東西未必就能對付得了所有人。”
秦修意點了點頭,有些欣慰。
“那她倒真的是天賦異禀,可算武學奇才了。觀她行事,也是個心思純正之人。”
“那對你來說也算得上是好事啊。”關苒苒莞爾一笑,從牆後原路返回。
秦修意将床闆恢複了原位,第一次覺得劉文啟的出現沒有那麼讨厭了。
戚江雪昨夜回來後便沉沉睡去,醒來已接近巳時。
她在床上打坐片刻,隻覺連日來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
“咚咚——”